沈映故作镇定,仍坚定不移地守在展柜前,见那人大步向自己走过来,连忙伸出尔康手,“别动!我知道你是谁!”
那人顿住脚步,愣在原地。
“魏雁行!”沈映拖延大喊,“你是景昭帝时期禁军骁武营首领,魏雁行。”
那人身形微微一顿,片刻后,盯着他,摘下了黑口罩黑帽子,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那是一张被刀痕贯穿全脸的丑陋脸孔,狭长的刀痕从左额头穿到右下颌,左眼眶空空如也,显然是陈年旧伤。
“你真的是陛下。”魏雁行嘲讽道:“阔别多年,你还是一样地让人讨厌。”
“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学历史的。”沈映说得坦率,“景昭帝在位时期,京都禁军分为四大营,在谢家被诛灭的那一年,四大营中有三营已换成了景昭帝自己的亲信,唯有这骁武营首领誓死效忠于谢氏叛党,宁死也不愿意忠君……既然知道幕后人是死而复生的谢家,那能给他们当打手的自然就是你了。”
“我呸!你也配让我效忠?”
魏雁行显然是不相信他会没记忆,从鼻腔里哼出了冰凉又嘲弄的一声,“自古以来,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室就是铁律,世家垄断了朝中所有高官,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低贱东西只要依靠世家,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富贵名利等着我们,可你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扶寒门灭世家,让我买不到官当!你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人生?”
“……”
沈映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自己的三观反复拼接重组,才挤出一句嘲笑,“好好好,今天你以卖官鬻爵为荣,明天家人以你进监狱为耻,这充分体会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重要性啊,孩子,你上过小学吗?”
魏雁行更加破防,崩溃大喊:“少跟我扯这些没有用的。如果不是你,我还能花更多的钱爬得更高,怎么会刚买到官位就死了?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越说越激动,提着武器就要冲上来。
“——我杀了你!!!”
可预想中的血腥并没有出现。
刚要动手时,他这把剑突然就怼到一根细长的钢棍上,锋利的剑尖稳稳地顶在钢棍的正中央。
是去而复返的褚颢昀。
“又是你,你他妈不是走了吗!”
魏雁行嘶吼一声,还没等他吼完,褚颢昀就左手一松,警棍犹如灵巧小蛇一样钻到他右手手心里,他身子向右倒,警棍方向顷刻调转,探到魏雁行持握剑柄的手上,再用力一别——
魏雁行虽然不会痛,但褚颢昀这一下实实地扭在他虎口下关节处,无关疼痛,身体的本能会驱使他松手。
只这一松,褚颢昀一脚踢飞他原本持剑的手,探身接住这把古剑,反手递给沈映。
沈映接过剑,还不嫌事大地浇了一把火,“千年前的青铜剑啊,国宝级文物,留在你手里可真是糟蹋了,我会帮你上交的。”
魏雁行就是再傻也能反应过来,“你们……早就设计好了要抢剑?”
“不是我们设计,是你自己脑子不好使。”沈映慢悠悠地说,“这种调虎离山的小小小点子,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就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将计就计,好好学学,活到老学到老。”
“你……你……!”魏雁行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喘了半天,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展柜里的官印上,周身气压骤然降低,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
果然,下一秒这只野兽就起了势,不管不顾地俯冲向展柜。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本来视死如归捍卫展柜的沈映,却在他靠近的时候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
等魏雁行意识到又要上当的时候,手已经躲不过惯性,砸开了玻璃展柜。
噼里叭啦噼里叭啦的,褚颢昀把古剑扔给沈映,喜笑颜开地小跑过去,哦哒一脚踹开魏雁行,几下就抢回了龟印。
“这叫除暴安良,职责所在,回去补个手续就行了。”褚颢昀对他一挑眉,“比你那八十!八十!强多了。”
沈映轻轻一笑。
方才短暂的分开之前,沈映就已经递话过去,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出。
“啊啊啊啊啊!”魏雁行短暂地失去了语言功能,宛若丧尸,“无耻!卑鄙!啊!”
褚颢昀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他挨了一脚身形不稳,仓皇后退了好几步,便在此时,又有一道黑影闪过,自身后接住了他,让他定住身形。
“谢璃。”褚颢昀眯了眯眼。
“叛徒!”魏雁行活像是狂犬病发作,见谁咬谁,“你还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谢璃松开手,冷冷地说道:“都是为他做事的人,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魏雁行憋着一肚子火气,不说话了。
谢璃站定,脸色比之前白了几分,声音却是淡淡的,“沈时熙,今天我不仅要谢氏族印,我还要你的一样东西。”
听到他叫出沈映的字,褚颢昀愕然看向沈映。
沈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跳脱,遗世而独立。
褚颢昀太熟悉这个样子的他了,可他又不愿意承认,“沈时熙,沈……时熙,你没有失忆,你又骗了我……”
此前种种皆如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一样的脸、一样的名字、主墓室里情不自禁的失控、和谢璃熟络的模样……褚颢昀闭了闭眼,心里好像有一万个蚂蚁在爬。
真相早就昭然若揭了,只是他们一个不愿意说,一个不愿意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