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沉,目光浑浊。
昏昏沉沉得过了很长时间,沈映才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猛然坐起来,“阿尧!”
砰的一声,两个脑门霍然撞到一起,疼得褚颢昀险些二次昏迷,吱哇乱叫了好一阵。
沈映脑袋发沉,捂着额头问他:“这是哪?”
褚颢昀抬手砸了一下墙,铁墙震动的咣咣巨响连绵不绝,像是传了好几里地一样,而沈映抬头看了眼四周,就看见他们被困在一个一人高一人宽的方形地坑里,被铁墙包围了。
从砸墙的那道声音听起来,这是个四通八达的通道,到处都是这样的铁墙。
好在他们放装备的都是腰包和贴身的背包,就算跌到地下,一身的装备也还在。
沈映自嘲一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处境就越来越被动了。”
褚颢昀半靠在墙壁与地面的交接处,把沈映抱在怀里,姿态慵懒,“上一世运筹帷幄了一辈子,我看着都累。这一世好不容易生在了盛世,能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我感觉很好啊,这不是你毕生所求吗?”
“当然不是。”沈映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浓密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样纷飞起舞,“我求什么普通人的生活啊,我,沈映,帝王后裔,天子血脉!我要完成我的皇图霸业,我要一统天下!”
褚颢昀静静地看着他。
“对,你就一直看着我。”沈映一拍胸脯,满脸都写着自信,“就看着我横扫六合,纵横捭阖,在这波橘云诡的乱世里杀出一条血路,到时候我就封你为皇后,什么安明王,咱不当了,咱就当皇后!”
褚颢昀还是看着他,面无表情。
沈映突然泄气了,“你怎么这么无趣啊,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
“我还瞎眼了呢。”褚颢昀也不服,把胳膊收回来,“云阳合葬墓空棺材里的那些话本子,字迹可都是你的,谁家好皇上天天躲被窝里写自己的话本子?”
沈映一张脸瞬间就红了,“褚颢昀!”
“还有你给我写的墓志铭。”褚颢昀好像打开了乐趣开关,“‘拊剑沙场,枪舞游龙,弓抵满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这么多种武器吗?某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沈映没想到他能在这个时候翻旧账,以前那些社死到极致的时刻全都涌了上来,和放电影一样挥之不去,只能无能狂怒,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怎么不说后面两句。”
后面两句。褚颢昀皱了皱眉,方才还轻佻的神情一下子沉寂了下去,突然觉得有些心痛。
——“郎君千古,惟长相念。”
沈映轻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想你,想了三十年。”
见褚颢昀的表情凝重起来,沈映哂笑一声,像兄弟一样拍了一下他肩膀,缓和道:“你要原谅一个守寡守了三十年的人,这事说到底也赖你,你太绝情了。”
“什么?!”
褚颢昀破防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绝情?沈时熙,咱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谢璃告诉我你杀了我全家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结果……我当时觉得这事不对,问你你又不说……沈映我现在问你,那时候如果我不死,你就能告诉我真相吗?”
“当时……”
沈映闭了闭眼,前尘往事潮涌般挤进他的脑海,淡淡地说道:“当时紫宸殿里,谢青黛也在,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实情,我……”
“实情,和你频繁吐血有关吗?”
“有。”
“你现在愿意说吗?”
“……不愿意。”
“好。”褚颢昀答应得爽快,“那就先想办法出去。”
沈映有些诧异:“这么痛快?”
“痛快还不行了?”褚颢昀望着他,无奈地笑着,“我的时熙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现在把你写过的话本子念一念?”
沈映疯狂地挥手,试图把那些社死画面全都扇感冒,“阿尧阿尧,好阿尧,饶了我吧。”
他语气是求饶的,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褚颢昀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褚颢昀往上看了一眼,他们所处的这处小空间上面有几道裂缝,几簇微弱的月光从缝隙里挤了进来,让他能看清沈映的脸。
褚颢昀忽然笑了,“没水没粮地被困在这样小的空间里,不想着怎么出去,却在这互相翻旧账……全天下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就我俩了。”
“胡说!”
沈映悠哉地靠到他对面的墙上,不羁地吹了一下头发帘,笑道:“我可不像你,心大的和什么似的,我早就知道出去的办法了。”
褚颢昀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么快?”
沈映点头,“那座宫殿里的壁画保存不算完整,很多裂痕和掉色,但我还是看出了它记录的故事。”
考古的魅力,就在于从一众保存不算完整、记载不够详尽的古物中拼凑出历史的真相,尽量还原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褚颢昀拧开手电筒,低头去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