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大眼珠子居然还没死!”李风远惊叫一声,侧身后撤堪堪躲过甩过来的触须,“啪嗒”一大滩黏液从触须上滴下,擦过他的衣角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小坑,散发着熏人的恶臭。
李风远强忍恶心快速撕下沾了黏液而破洞的衣角扔掉,跑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吐了。
“小心,千万别沾上这玩意太臭了。”李风远绿着脸幽幽道。
众人纷纷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动,默默离他远一点。
李风远:“……”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他不就是臭了一点吗?
记忆回笼,天生高贵的神兽摇身一变成了阴沟里的臭老鼠,残酷的真相让城主引以为傲的自尊破灭,此刻它已然陷入崩溃暴走的漩涡里,滔天的恨意化为浓郁的妖邪之气,寒气顷刻间笼罩整片废墟,猩红的目光落在几名人族修士身上,杀意尽显。
杀了他们。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命令,被操控的江描青脸上露出挣扎的痛苦表情,她眉头紧蹙,嘴里溢出几声低吟,似有要清醒过来的样子,识海深处的意识反复受到黑暗镇压,偶尔有一抹光亮缀在前方,她试图追赶却始终够不到。
“长姐!”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了由黑暗编织的网,江描青心神骤然一荡,猛然睁开了眼睛,眸光乌黑,清冷淡漠,触及江序白的脸那一瞬,冷漠消失,化为如同平常一样的温和。
狂舞的触须随着江描青的苏醒,被迫停下攻击的动作,凝在空中不安分地扭动。
“阿白?”江描青声音虚弱沙哑,下一秒,她回过神后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自己那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弟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用!江序白见状神色一喜,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做。
目光落在江描青四肢上缠绕的血线,心里很快有了决断,他从芥子袋里拿出一瓶回血丹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往嘴里全倒,全咽下去之后,感受着清润的灵气在周身缓缓运转。
多亏仙师和几位小伙伴的帮助,他得以休息一段时间,丹府亏空的灵气恢复了不少,此刻再加上灵药的加成,暂时又有灵力可用。
“姐,再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把你身上的触须斩断。”江序白手握长剑,目光沉沉地说道。
江描青还来不及思考江序白为什么会被卷进来,就感受到识海深处那股恐怖的威压再次席卷而来,以不可抗拒的方式再一次吞噬蚕食她的意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手中多了一把妖气凝成的长剑,空中的触须蠢蠢欲动。
江描青意识变得混沌,眼底血色漫上来,“不,快,快离开!”江描青面露惊恐,极力压住不受控制的身体,咬着牙朝着江序白的方向大喊。
话音未落,只见江序白已经闪身至眼前,迎面对上了血红触须,长剑裹着寒光出鞘,剑气泠然化作万千风刃,如同风卷残云,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数十根张牙舞爪的触须。
寒风凛冽,腥臭的气味弥漫,江描青看着眼前身形灵巧在层层叠叠触须的围堵次下游刃有余的青年,脸色虽然苍白,望向她的目光却十分坚毅,一如小时候站在面前保护她的眼神,明明自己在江家默默忍受了更多的排挤和欺负,却在别人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冲出来和那人扭打在一起,眼神凶得像头小狼。
江描青眼眶骤然泛起热意,不知不觉间,以前跟在身后哭唧唧的小豆丁已经长成了坚韧不拔的青竹。
“不自量力!”身后的血瞳发出不齿的嗤笑,恐怖的威压再次压下,江描青无力发出一声惨叫,竟是直接昏了过去,再次转醒,双眸血红,带着凶残恨意,她举起长剑,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游动,径直刺向江序白的心脏。
“铮!”兵刃相撞,强大的气流自交锋中心震荡开,飞沙迷眼,乱石飞溅。
江序白捂着发麻失去自觉的右手,手中的剑早已断成几段不知所踪,掌心湿润,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掌,目光紧紧跟随着前方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耳边风声猎猎作响。
方才江描青那一剑带着万分狠决,妖邪之气漫天,单凭他一人,恐怕无法挡下,幸好危机关头仙师及时出现替他挡了一大半。
不愧是近神期的修为,带着面具的男人竟能与被妖修附身的江描青打得有来有回,江序白心头震颤。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加入缠斗,战局忽变,江序白认出那白影乃是上官宫主,妖修被两方压制,强盛的势头急转直下。
上官宫主与宿溪亭一左一右,一方以灵气阵法压制让血瞳抽不开身,一方趁机挥剑,剑气凌厉肃杀,精准切断了缠在江描青身上的血线,没了控制的线,陷入昏迷的江描青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被早早等候的谢齐等人一把接住,火速撤离现场。
血瞳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邪气大涨,将失去傀儡的怒火对准了阻拦的二人,它身形变大,一分为二,眼眶周围生出数不清的触须,朝着所有人涌去。
上官宫主唤出本命法器,神色泠然,眼眸中带着几分背水一战的决绝,对带着面具的男人说道:“恳请仙师去帮那几个小后生,这里交给我便是。”
经过方才的合作,她早就看出对方修为深不可测。血瞳妖力深厚,即使是分.身,那几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修士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面具下扫过来的眸光漆黑,深如寒潭,上官宫主与之对视一眼,莫名品出了几分危险之意。
这种亦正亦邪的不明气息……
此人绝非善类,她心中升起忌惮。
好在男人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飞身而下。
“长姐。”江序白从谢齐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江描青,怀中的人脸色惨白,气息十分微弱,浑身是血。
江序白心下一惊,连忙查看她身上的伤处,拉起半截衣袖,发现她的手腕多了很多伤口,深可见骨,伤势还在不断扩大。
李风远蹲下来,拿出止血的药粉撒上去,却不起作用,他面色凝重,沉声道:“这是被触须的毒黏液腐蚀了,我的药粉解不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几人闻言也纷纷拿出自己带的伤药,结果都一样。
沉闷死寂的氛围无声蔓延,众人神情悲痛,不知道该怎么做。
头顶破风声袭来,血瞳的另一个化身正在逼近。
众人立刻转变为御敌模式,无形的屏障结界竖起,挡住疯狂蠕动趴上来的触须,恶臭黏液滴落,冒出阵阵黑烟。
几个年轻的修士拼尽全力守护岌岌可危的结界。
空中剑光一闪,触须尽数断裂,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强大的灵力震荡,引起轰烈的地动山摇,废墟塌陷。
良久,毁天灭地般的摇晃才平息下来。
结界中的众人不可避免受到波及,受了内伤,吐出一大口血。
昏暗中,上官宫主肩上染血,身形微晃,脚步踉跄地走过来,带着面具的男人紧随其后。
灰烬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雨,血瞳消失了。
“结束了吗?”李风远跌坐在地,看着灰蒙蒙的天际,两眼发蒙。
江序白抬起头,眼前止不住地发黑,胸口闷痛,他狠狠扣住掌心的伤口强迫自己清醒,低头去看怀里护着的江描青。
万幸,人没事。
眼下,江描青眼睫颤动,竟然有了要苏醒的征兆,江序白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屏住呼吸。
“小心!”上官宫主惊叫出声,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江序白眼前一花,转眼间便撞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他错愕抬头,对上了面具下还未来得及掩盖的,带着几分后怕的复杂目光。
“描青!”上官宫主惊慌失措的声音再次传来,江序白来不及深究,猛然回神。
昏迷的江描青摇摇晃晃站起来了,双目血红,嘴角挂着邪笑,手上拿着一节蠕动的触须。
江序白低头,自己胸前的衣服豁开了口子,胸膛大片皮肤泛着红,有一股被灼烧的浅浅热意,那正是心脏的位置。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做梦!”江描青缓缓开口,嗓音粗粝如男声,带着无尽癫狂。
“想杀我啊?好啊,来啊!”江描青张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眼神玩味挑衅,“你们敢吗?”
“妖物,放开我徒弟!”上官宫主冷声呵斥。
江描青笑了笑,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轻描淡写道:“好说,我与你这位徒弟可是签过契约的,你情我愿的事,要我放了她也行,你们打算谁来替她?正巧这副身体我也用烦了,换个也好。”
“你!”上官宫主怒目圆瞪,被他这幅得意忘形的样子气得不轻。
江序白目光平静:“你想怎么样?”
妖修眯起眼睛,目光肆意打量眼前的青年,该说不说,挑来挑去,他还是最喜欢这具身体,这张脸,完美,无可挑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人喜欢的类型。
真是可笑,那个女人如此狠心对他,可他还是下贱地想成为她最喜欢的样子。
“那就你吧。”妖修一指江序白。
“我方才好像听你叫她长姐,想必二位感情一定不错吧?”
上官宫主:“不可!”
李风远紧紧抓住江序白,“小师弟,你可不能信了它的鬼话啊,妖言妖语向来没半句真话的。”
妖修不以为意,他从地底下召唤出触须,整个人被触须包裹着缓缓下沉,望向江序白不疾不徐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想好了,我随时恭候。”触须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脸色更是难看,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他们脚下所踩的土地,竟然也是妖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