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凌展铭,凌佑吐了一场,又在车上躺了半个多小时,酒已经醒了七八分,但身上的酒气还是很浓,凌展铭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要不要…”
凌佑喝醉了也不肯老实,上串下跳的,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疼,一听到自家老爸开口,仿佛逮着了一个出气筒,把刚才受的委屈气一股脑的都发泄在他身上,“我生日你还不让我喝个酒了,你放心,这点儿酒精不会让我成智障的,不会耽误我考大学的,也不会影响我身体健康的,OK!”
凌展铭……我说什么了我。
凌佑推开他径直往里走,“洗澡去了,别打扰我。”
徐闻钦站在门口,恨不得原地隐形。
“叔叔,他刚才回来路上是睡过来的,可能有点儿起床气。”
凌展铭听到这话,没再多说什么,招呼他,“别傻站着了,进来坐。”
徐闻钦不是第一次来凌佑家,但是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凌佑穿个内裤从洗手间出来这种场面还真是头一次。
“我以为你晕里面了呢。”
凌佑在衣柜里拿了件白T和沙滩裤套上,“没,洗个澡洗清醒了,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凌佑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徐闻钦门神似的站着,“你改行当守卫了吗?坐啊……”
徐闻钦噢了一声,坐在他对面。
凌佑这会儿彻底醒了,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几分钟,空气中的沐浴乳清香掩过徐闻钦身上仅剩的淡淡烟酒味,那股淡香像是牵丝线,萦绕在他们鼻尖,费尽心力却没能酿出一捧静好的馨香,反而慢慢的滋生出了些尴尬的气息。
凌佑靠着床,揉了揉鼻子,肆无忌惮的看着徐闻钦,“你喝醉了断片儿吗?”
徐闻钦抬头看他,随即摇摇头,“我没喝醉过。”
“确实没见你喝醉过,”凌佑笑了一声,很短促,随即声音沉下来,“不过我喝醉了不断片。”
凌佑没给他转移话题的时间,“所以你还有两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徐闻钦本能的想躲开凌佑的目光,可是这么呆呆的望过去,却觉得那眼神带着蛊惑一般。
你可以在他眼里看到星辰大海,也能望见柔情漫天,你可以沉沦,却休想着逃避。
凌佑换了个姿势,“我可以先给你讲个故事吗?”
徐闻钦说,“什么?”
凌佑自顾自的开口,“我爸之前有个很好的朋友,生意失败破产了,也不知道被谁带着走了歪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后来找我爸帮忙想借他的手东山再起,每次来就跟我爸说,我的曾经你也看到了,公司做的那么大的……我以前经手过的生意何止千万,你这点儿投资我怎么开始啊…他没有明确的方向,总是拿以前,曾经,过去的那些辉煌来说事,最后人还是没了。”
徐闻钦大概明白了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其实曾经真的是一个很恶毒的诅咒,不管你曾经是有多好还是多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一直不放手只会给自己的现在带来更大的负担和压力,”凌佑忍不住摸到徐闻钦身边,拉起他的手,“徐闻钦,你不能一直让过去的痛苦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你要面对它才能战胜它,否则你会永远把自己装在瓶子里,让内心腐烂腐朽,这样你就毁了。”
徐闻钦的手很凉,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太低的缘故。
凌佑的故事讲得很烂,但道理却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徐幻宇要让徐薇宁带他去看正规的心理医生,他的心,确实已经病入膏肓。
哪怕他那么希望自己可以勇敢,希望自己可以走出去,真正实行起来,却发现还是很难。
面对这些问题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
徐闻钦轻轻的回握住凌佑的手,“第一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都不是假的,我拒绝你的那些话,才是骗你的。”
凌佑掏空了自己在李彤那里学来的鸡毛蒜皮,没想到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没反应过来,“嗯?”
徐闻钦说,“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很早就喜欢了。”
凌佑呆了一秒,欣喜若狂的一把抱住徐闻钦,“我就知道。”
徐闻钦在他满身清香里腻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推开他,“但是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为....”凌佑说出一个字来便停了话音,“因为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对吗?”
徐闻钦没说话,有些疲倦的靠在后面的书桌上,并不舒服,磕的他背生疼。
果然,徐闻钦在意这个,而且非常的在意,凌佑像一条霜打的茄子摊回原地,刚才的满心欢喜冷却成一汪五味杂陈的参茶,凌佑苦笑了一声。
“而且,我还没有好。”徐闻钦有气无力的重复道,“我……还没有好,所以我不敢牵你的手,不敢让你陪我去走。”
凌佑捏了捏他的指尖,很快调整好情绪,徐闻钦肯坦白的跟他说出这些,不再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敷衍他,他很开心。
“没事儿,其实在我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之后,我也去找过心理医生,还查了很多的资料和文献,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是正常的,我对你也是认真的。后面我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跟你坦白,没想到出了吴昊的事情....一直没这个机会....”凌佑认真的说,“那天在操场,是碰巧被你看到手机信息,不想再拖着瞒着索性就直接说了,不是对你耍心眼,也不是纯心的刺激你,你都对我坦诚到那个地步了,我哪里还舍得再掀你一次伤疤。”
徐闻钦无声的握紧了他的手,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之前跟苏末迪也说过,如果你想当兄弟,我就好好的和你当兄弟,绝不越界。不管怎么样,我会护着你,在你身后,你说你现在还没好,我就陪你去变好,等你好了....等你好了,如果你想要我了,我就走到你身边来,和你一起,好不好?”
徐闻钦的眼里汪着泪,再也承受不住的滚落下来,他的手无意识的搓着凌佑的掌心,看着他无声的哭,低头抵在凌佑的胸口。
凌佑搂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那我们就算约定好了,以后都不纠结了好不好?”
凌佑总是这么温柔,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总是会问他“好不好”“行不行”,徐闻钦窝在他怀里哭着点头。
门口突然有了动静,凌展铭端着醒酒的汤咚咚两声,“凌佑,洗完了喝点解酒的,人会舒服一些。”
徐闻钦如梦初醒,从他身上起来,说去洗个脸,便进了洗手间,凌佑去开门。
他看着凌展铭担忧的神情,也许是觉得刚才进门的时候态度太不孝了,凌佑格外温良的说了声谢谢,“爸,你快去休息吧,别管我们了,我们都这么大人了。”
“嗯嗯,这么晚了,徐闻钦就别回去了,旁边客房我都收出来了。”
“他在洗手间,等会儿出来我问问他吧,不行跟我睡也没事,在老家咱俩不就睡一屋的嘛,”凌佑不想老爸在这儿久呆,温顺不到一秒就切换模式,“你就别瞎操心了,四十多的人了,也不怕熬坏身体。”
感觉自己正当壮年的凌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笑骂着给了儿子一拳,这才转身下楼,临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冲着凌佑说了一声,“儿子,生日快乐!”
凌佑回道,“谢谢爸。”
关门声和徐闻钦的开门锁同时响起,吧嗒一声。
凌佑仰头一口喝完了解酒的汤,徐闻钦在身后说,“我先回去了,不用送我,你好好休息吧。”
凌佑没留他,“好,到家了给我消息。”
徐闻钦走到他身边,眼睛依旧是红的,像是被水浸了,“凌佑,其实我很庆幸遇到你,你的出现告诉我,我还是没有真正的好,我依旧在逃避,人或许只有彻底的沉底一次,才能重生吧。”
凌佑说,“不管多深的伤口,流多少血,我都陪着你,腐肉挖出来了,真正面对它,才能长出新的皮肤。”
“是啊,”徐闻钦冲他笑,“所以谢谢你。”
他看着凌佑,觉得这场坦白才是真正与那些稀烂过往的分水岭,此刻的他,在喜欢的人面前重新把自己剖开,挖出过往腐烂的骨血,才总算有了可以继续前行的勇气,能够告别过去去试着拥抱未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总有人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徐闻钦的伤痛虽然不来自于童年,但在年少时期第一次把真心交付出去,却得到那样一个结果,经历过的那些黑暗的谩骂诋毁,欺骗和伤害所带来的痛苦程度,估计也并不会亚于其他的童年阴影,尤其是他这样的特殊情愫。
凌佑点点头,抱住他,力道大的恨不得把徐闻钦揉进身体里,“不客气,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在的。”
徐闻钦回抱住他,“生日快乐。”
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