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心人报了警,那群人顿作鸟兽四散,狄廷光最肥胖,跑得最慢,立马被抓住。
“小子,哪个学校的?”
心愉看见被警察捏住衣领的狄廷光脸上害怕的表情,不自觉笑出来,那种惶恐的神色,刚刚自己被他叫来的人围住时也没出现过。
“叔叔……”他撒谎道,“我是被那些人带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望向心愉求证,心愉点点头,但一旁狄廷光瞬间又露出轻蔑表情。
终究是小学生,一位热心的警察要送心愉回家,另一位把狄廷光带到警察局教育让家长接走。
心愉耽搁良久回到家后,汪明娜还没回来,隐约她觉得不对。
夜晚近凌晨,她才听到开门声,出卧室看是汪明娜还有一位同事,看样子是喝得半醉又被人送回来。
心愉跟对方问好,那同事说:“你妈妈今天心情很不好……”
她脸色实在怪异,又说得闪烁其词,心愉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愉只得说:“麻烦你了。”
对方摆摆手要离开,心愉送到门口,听她感叹一句,“孤儿寡母真不容易……”
这世上不容易的岂止孤儿寡母?心愉懒得放在心上。
汪明娜意识并未模糊,她从沙发上站起,指着心愉发怒,“滚到关文康那边去,我看着你就害怕,不爱说话,不像个小孩,一有了你我满头满脸晦气,因为你被人电话骚扰还不够,因为你我被人当着全公司面羞辱!”
心愉了然了,鲍太太和她侄子分头行,大的收拾大的,小的收拾小的,分工很明确。
汪明娜见心愉又不说话,摇摇晃晃上来推她,“快滚,滚!晦气!丢人!”
心愉本可以躲开,但喝醉的人容易失去平衡,汪明娜要是摔得鼻青脸肿,醒来后自己又有得受。
心愉双手钳住汪明娜肩膀,那不甘心的手又抓上来,像要抓烂自己的脸。
“你凭什么羞辱我!”汪明娜吼叫,“管不好男人你就来羞辱我!”
汪明娜意识模糊把心愉当成了鲍太太。
“还有你!嘴里说着要帮我,转头你老婆来找事,人影都见不到,连电话也不接,躲到哪里去了?出来!出来!带着你老婆滚!”
这次应该是鲍某人了。
心愉把汪明娜按回沙发上,她还要扑腾。
“你是谁?为什么欺负我?”她表情惊恐地朝四周望,像是找人,“关文康到哪里去了?我是他老婆,叫他快来帮我!”
心愉没吃晚饭,气力耗尽,汪明娜发觉按住自己的手力道松懈,猛然推开心愉,号啕大哭。
心愉从来没在成年人处听见过像汪明娜那样的伤心哭嚎。
她以为成年人都会冷静体面,会打断牙齿和血吞,他们都像戒掉情绪,在社会上游刃有余,但汪明娜仍像初出茅庐般的新手,用她的三脚猫功夫左遮右挡地胡乱应付四周敌手。
心愉情愿她醉得不省人事,倒床昏睡,喝得一般,精神刺激,却失去控制,最难搞。
今夜要折腾到几点?她不知道,只记得收拾完汪明娜呕吐物,浑身累得要分家。
翌日清晨闹钟一响,心愉拉扯一双惺忪眼皮起床上学,长大后又是如此重复上班,捱几十年到退休,到那时候有得是时间自由,但架着一副衰老脆弱躯体,又会怀念还是年轻时好,有力气往四方走。
每每思及至此,死亡在心愉心中都谈不上可怕了,起码它代表永恒的休息。
临近出门,汪明娜还没醒来,心愉用她手机给公司请假。
打开门碰巧撞见邻居太太,对方也是一脸憔悴,眼袋下坠,看来昨晚小孩吵闹她也没睡好。
汪明娜比隔壁还吵,所以心愉没听见邻室的小孩哭闹声。
邻居太太脸上和往常无二,只说:“去上学了?”“路上注意安全。”
再无没有任何询问之类表情,她已为人母,很能体谅。
心愉心中不由生出感激,知道别人丑事,不声张,不表现是种高素质美德,少有世人拥有。
到教室,狄廷光一脸挑衅,心愉心下明白,昨天他这个罪魁祸首没受到教育,反而自己身为被害人被汪明娜教训一番。
放学后,狄廷光又跟上来,嚣张得说:“遗憾不,我家人才不怪我,他们说我替姨妈出气,只要你在学校,我还要找你麻烦。”
心愉转过头对他说:“昨天要是警察不来,你那个黄毛小阿飞朋友会进医院。”
她从校裤里拿出剪刀给狄廷光看,银凉的刀身,细尖的头,刺入脖颈绝对能致命。
狄廷光脸色已经变了,昨日被警察抓住后那种惶恐神色又浮现,很有几分那种过年晾在绳上的死猪头的感觉。
心愉朝他脖子笔划两下,淡淡地说:“再想找我麻烦想清楚,你的肥肉够不够厚?不够厚要么别来烦我,要么回去再把身上肉多吃厚几层。”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剩狄廷光吓得大气不敢喘,他摸摸刚才被刀身碰到处,那种冰凉的触感仍在,仿佛下一刻就要朝里刺进去。
心愉走出校门后,身后有人跟着,她以为还是狄廷光,转过头是张亚飞。
他在后面隔一段距离,心愉走一步,他跟一步,一直送到家楼下
心愉恍然大悟,昨天的好心人就是他
从那以后心愉每天都把做好的功课放桌上,张亚飞拿来放书包里后又跟在她后面送到她家楼
狄廷光明的不行来暗的,学校里有流言蜚语,关于心愉和她妈汪明娜,但心愉充耳不闻。
她安慰自己自己,对飞短流长的忍受是走向成年人的必经之路。
有天,张亚飞向前多走了几步,和心愉并肩,他问:“你会和我们一起上初中吧?”
心愉说:“这里又不是只得我们一个初中。”
“班里还有隔壁班大多同学都直升,上了初中大家熟悉不是挺好?”
心愉想到每次路过走廊,栏杆旁围着一排的同学们,脸上都会瞬间一副“就是她”表情,经过后,还能听见他们不大不小声音,和脸上神色同样的话,“就是她。”
心愉对张亚飞说:“生活每走到新的路口,都会认识一些人,忘记一些人,他们就是我要忘记的人。”
上了初中,只要自己仍在,就像标记牌一样让他们想起传言,只有离开这些无聊的人视线,传言才会消散。
张亚飞不太能听到心愉的意有所指,又问:“那你要到哪里去?”
“怎么?”心愉开玩笑,“你怕我不和你一个班,没人接你作业抄?”
已到心愉家楼下,他脸红辣辣的,生气骂道:“笨蛋女人!”,而后转身往自家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