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心愉按时叫他吃药,“嗯”一声挂断后,叩门声响起。
“心愉,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独自驾驶汽车。”
心愉刚睡醒,眼迷糊着看她翕动的嘴唇说:“你是逸飞看护,阿方要是有事,需要你开车。”
说来惭愧,快二十七了还不会开车,心愉觉得不该怪她,光岛的驾校全在城郊,工作后根本没时间练车。
在学校时,寒暑假要跟着施施混,也没时间,一来二去就这样耽搁了。
“心愉,阿方的父亲老方,是在俞家退休司机,由他亲自教你。”
在俞家真好,心愉想,工作也能世袭制。
别墅后面有一大片空地,方叔很有耐心,退休后没有事干,他乐得和年轻人交流。
“逸飞还在七岁时就嚷嚷着要我教他驾驶小汽车,他那时人还没有车高。”
心愉没有这样胆子,她缺乏运动天赋,四肢有各自想法,互相不愿协调,方叔开出来的是仓库里的老手动挡车,离合器掌握不好,老是熄火。
“关小姐,开车需要一点大胆。”
心愉想说,看着他一头银发,自己还真胆大不起来,但她只微笑点头称是。
如此一个月后,拿到驾照,大松口气,总算明白做学生时,大家对驾校牢骚不已是为什么了,她毫无开车兴趣。
方叔感叹:“关小姐真是读书料子,不像阿方,念到高中,实在吃力,整日厌学不愿去学校,上车了又是另一种情况,车开得又快又稳,老先生看中他,让他给老大开车。”
东方不亮西方亮,如若运气好生在好家庭,培养成个赛车手也说不定。
天赋也要降临在能培养天赋的人家。
心愉学会了驾驶汽车,但敢不敢让她载俞逸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连女佣偶尔想亲自到山下去采购物品也不敢搭乘她车。
心愉才不气馁,俞逸飞一条命挂在她身上已够让她心惊胆寒,再多来几条她觉得不行。
施施却很新任她,得知她会开车后,待她休息总让她充当司机角色,梁家正经八百的司机又在副驾驶监督她。
俞家是大方人家,知道心愉有单身母亲需每周回家看望,单独调一辆汽车供她使用,油费全部报销。
汪明娜说:“真没想到这份工作还能有这样际遇。”
“是,他们是厚道人家。”
“楼妈上次和我见面,还念叨你。”
“楼妈还好吗?”
“媳妇和她处不到一起,现在都住在东家,很少回去了。”
“每月工钱呢?”
汪明娜笑了,“老规矩,每月寄三分之一回去。”
心愉又问:“孙子呢?”
“那倒是不用她带了,媳妇现在注重培养孩子,嫌她是个保姆,怕影响不好。”
心愉讽刺道:“保姆的钱就不嫌弃了?”
“钱又不一样了,”汪明娜说,“谁会嫌弃钱多钱少?”
“生儿子有什么用,简直是赔钱货。”
汪明娜望着她能干的女儿点头赞同。
心愉回到俞家,她提前说好到家时间,女佣已端上美味饭菜。
心愉吃得特别香,活到人类平均寿命,能有几天这样舒服日子过,她准备上楼饱饱睡去。
看见女佣仍在厨房忙碌,她上去帮忙。
只见青绿蔬菜煮得像猪食,毫无卖相可言,一旁的水果盘让人稍微有食欲。
别墅里没有养鸡鸭啊?
心愉问道:“这是给谁吃?”
女佣嘴朝楼上努努。
太可怕了,他已因病失去自由,此刻连做人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或者还有什么乐子?这样用生命的宽度去换长度,只得吗?
“每天都是这些?”
“肉也需清淡少油荤。”
女佣看见心愉恻然表情,随机说:“逸飞特别可怜。”
家里人都爱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晚上到阳台上欣赏夜色,仍旧是一对情侣在家楼下激吻,主角仍是蒋家小妹,男伴却换了人。
“车驾驶得怎么样?”
隔壁那人也和自已有同样窥探他人隐私癖好。
“你坐上来就知道。”
“最近对生活忽然提起兴趣,等哪天想不开来再上来也不迟。”
他在贬损她。
心愉因近日在厨房看见他每日菜单,对他心生同情,不回呛他,只说:“你一定不爱吃饭吧。”
“之前还是之后?我过去也能一日五顿地吃。”
“你的菜单放到写字楼附近里肯定受欢迎,时下人追求健康。”
话脱出口,心愉立马后悔,对嘴!
“健康?”他很不认同,“你管每顿三两口叫做健康?不爱运动,每日净在饮食上克扣的人最不健康。”
“你睡得对。”心愉心中大松口气,他不计较就好。
楼下那对情侣搂得死紧。
心愉换个话题说:“你看爱和恨多像,都想把彼此紧得窒息掉。”
“趁着还能放肆当然要毫无忌惮地放肆,换成两位上了年纪的,你就会觉猥琐了。”
他也够犀利。
忽然,传来一阵刺耳鸣笛,原来楼下男方并非一人前来,同伴在下面等不及了,急急按铃催促。
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男方一步三回头地频频往后望,他是否担心此时离去,下一次与女友拥抱的又不是他了?
不早了,心愉和他道晚安。
“心悦,人最要紧是快乐,这样活着有什么乐趣?”
“心愉,太多人一旦走远了,便会忘记自己从哪儿处来。”
心悦是在提醒她,时间倒回十多年前,那时的俞逸飞也会觉得那时的关心愉活得没意思。
过几天,心愉驾驶阿方常开的那辆车载杨管家出门。
杨管家很放心她。
回来时后备箱载满食物,很对是在房子里用不到的,心愉十分疑惑地望着杨管家,她却只笑不语。
之后没过多久,杨管家又带着心愉收拾他房间,因为上次不愉快回忆,心愉坚决拒绝。
“那么,”杨管家无可奈何地说,“你在门口接我收拾出来的东西。”
心愉点头同意,适当的狡猾,这是一个成年人理应做到的。
一个黑色垃圾袋里有空瓶香槟、啤酒瓶、易拉罐汽水,另一个是吃剩的厨房垃圾,刹那间,心愉明白了,这就是前几日她和杨管家下山去才买的,她也做了帮凶,忍不住掩嘴笑。
杨管家出来,累得大汗淋漓,“嘘”一声说,“这是我们三人秘密,可不兴让别人知道。”
恍然间,心愉想到那日进去,墙角处有个半人高的白色冰箱,那是窝藏赃物的地方。
杨管家解释说:“别墅里所需品有人专门送上,逸飞想要的还需我带人前去买,因着他,我找借口骗人,头发不知白了多少。”
这个人,心愉没觉得她心脏里某处专属于一种莫名情感的地方正逐渐软化,像冻硬了又缓缓化开,带着冰冰凉的战栗感。
“心悦,他太调皮了,竟和杨管家在众人眼皮子下耍花样。”
“天天有厨子没做过的剩菜剩饭出来,大家怎么会不知道?都在默不作声陪他演戏罢了。”
“他真幸福,虽然讨厌!”
“有种人就是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得到所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