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解释道:“我和表姐是校友,我们现在在同一所大学,”还狗腿地添一句,“我本科就填报志愿了,结果分数没达到,考研终于考上了!”
汪明娜点点头,这下通过别人嘴里,她知道女儿厉害了,又忍不住多夸耀她女儿道:“心愉这孩子真不错,高考完本科也是在G大上的。”
这下宁馨知道自己和表姐差距了,别看她现在和人家看似站在同一起跑线,实则差别大了,她毕业后能在光岛买下一套房吗?
别傻了,可别用看轻名利,只为报道世界真相这种借替自己开脱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大四出校门实习了半年,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了,研究生考上G大的新闻学专业,一半是因为她尚未死绝的理想,另一半则是短暂地逃避社会残酷的现实。
宁馨正想当着小姑面真心实意地奉承几句堂姐好话,客厅门处就传来指纹锁开的“欢迎回家”声了。
她望着门口那张和她很相似的脸,这感觉很奇妙,奇妙得简直可以和自己梦中那位姐姐重合,血缘和基因真的能有这份力量,非要找出不同就是她表姐比她高些,看见她表情比她淡定些。
“你是宁馨吧?”心愉带着肯定的语气问。
宁馨点点头。
楼妈时间拿捏得好,心愉进门了,所有饭菜就全上桌了,先上的是凉菜,其次是汤,最后才是热菜,为了避免中途凉掉,也为了心愉能够有口热饭吃。
坐上饭桌,宁馨连添三碗饭,她不多废话,专心埋头干饭,她妈交代的她一句不想多问,问了也没用,她觉得人家能在光岛立足就比老家的汪家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能受制于他们?
心愉坐在放桌子旁,没和宁馨讲几句她已大致看清楚情况了。
小表妹大概率是没受她舅妈和汪家老头老太太污染的,也许是从小的爱情童话看多了,自动把自己带入公主也有好处,那就是公主无论经历多少坏人坏事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然后关老太太葬礼上人多嘴杂的关家人穿了她的流言,想必是传得很风光,因为要是落魄,汪家人是不会派人上门来的,汪家人都像凤凰,无宝不落,只栖梧桐树。
来的是小表妹这就很简单了,要么她在这里读书,要么她在这里工作,可看比小表妹单纯无邪样不然,该是还没出过社会的学生吧?不是真单纯就是真心计了。
“逸飞怎么不来?”汪明娜很喜欢她这位女婿,女儿和他在一起后是肉眼可见的开朗了。
楼妈却像她使了个眼色,这个眼色只有她们三人懂,那时长年累月生活下来的默契,意思是当着外人提的越少越好。
心愉笑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不过她也奇怪,前段时间还很爱黏在一起的逸飞,在学校公共场合都不避讳的人,这几天像躲起来了一样,俞宅的人也是神神叨叨的。
这段时间她住学校,逸飞提前和他说了他要回家,心愉前天回去看他,他不在,俞宅人也是躲躲闪闪地含糊其辞。
她和施施讲,施施半真半假地问:“俞家人给你的钱给足没有?”
心愉明白她话中意思,好笑地说:“那是你想的这样?”
她招牌动作出来了,一根食指伸出来很有风情地摇晃,“女人至要紧的不过是钱罢了,那才是雪中送炭,钱就像块磁铁,拿上它,好的钢废的铁都能给你吸来。”
心愉讪讪不说话,施施从不避讳和她谈这些,她也只和她还有杰奎琳谈这些,她把她们当朋友才谈这些,至于无关紧要的人她从不多言,即使人家落难了,她也不会看不起,因为她根本看不见,她的目光只有限的给她她想给的人身上。
她又提醒心愉,“可别是俞家人过河拆桥,这么长时间过去觉得儿子病好了,就可以把你丢了选更好的了。”
她越说心愉越胆寒,她和逸飞是不适配的关系,是本不该走到一起的两个极端,但因为极其巧合的概率问题走到一起了,但概率能让他们遇见,概率也能让他们遇见别人。
人的弱点在于太喜新厌旧,此时此刻再怎么上头,彼时彼刻更好的出现了,这个就觉得腻味了。
可世界很大,只要不断地向前走,与时俱进地提高自己就会遇见越来越好的人,本能的欲望要怎样去平衡呢?
这是一个令人终身头疼的问题吧?
心愉也头疼了,疼得和施施这次谈话提前终止了,她怕对方说得更多,她受不住这份疼了。
心愉粉饰太平地掩藏情绪,事再怎么不好也不能向母亲诉苦,她们不能改变,她们只能难过得睡不着。
心愉说:“他也忙啊,妈,别忘了,他本科还没毕业。”
汪明娜颔首。
宁馨很快吃完了,四个人她胃口最好,她吃完,大家也差不多了,楼妈收拾饭桌。
心愉直爽地说:“我们有什么出去说吧。”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适合饭后散步,枝丫浓密,光岛天气热,适合乘凉,但抹好驱蚊水,不然有得难受。
即将入冬了,亚热带的冬季不会太冷,但气温会降下来不少,蚊子也跟着藏起来了,它们每年也要留出时间休息繁衍。
“来这里多久了?”心愉率先开口问。
宁馨也不遮掩了,干脆和盘托出:“四年多了,表姐,不是这回催逼我下命令,我怎么好厚脸皮来。”
她求饶似的伸出胳膊给心愉看,“断我生活费,我都瘦了五斤了。”
心愉信了,她今天吃饭那架势让人不得不信。
“他们到底想干嘛?”
宁馨摆摆手,“我真不知道,我妈只叫我来看你们,然后讲给她听,但......”她悻悻地双手绞在一起,“但总不会是想联络感情吧。”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这一辈上,这点浅显事理心愉还是明白的,但她也不是傻子净让人占便宜,宁馨这种小丫头太好对付了,心愉今晚一顿饭就心了该怎么办了。
心愉也不知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地问:“手头又没钱,哪里弄来的礼物送上门?”
她看不起汪家人,连份上门礼品的钱都不肯出,完全不知付出,只想着回报,凭什么?就凭她和汪明娜有汪家的血?
关家好歹是奶奶自她记事就带她到五岁,汪家人凑什么热闹?!
宁馨不好意思地笑,笑容在晕黄的路灯下,隐藏了她五官的细节,只显出大概,更像心愉了,她悻悻说:“借的,能交差就好,表姐你放心,”她怕心愉不相信,还比了个发誓的动作,纯是个孩子,“我回去就说你们过得也就凑合,上次回来那个风光的男朋友......”
“额......”她思考半天,口无遮拦,脱嘴而出,“我就说他看我们家里实在太复杂了,回来就和你分手了!”
话说出来她也觉不对了,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心愉却听到心里了,这几天和逸飞的情况还真有那么一点要分手的兆头了。
她沉默,宁馨就以为她生气了,一时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
良久,心愉淡淡道:“你真聪明。”
她随即又说:“当初我们离开时向舅舅借了三万块,那么多年没还了,这次连本带利十万给你们。”
宁馨懂表姐意思了,是要一次性买断了,意思是下次别再来了。
她突然发觉在树桠交杂的阴影下,表姐有种异样的脆弱,她先入为主以为是她家人不讲道理伤了她心了。
她吃里扒外,浑忘他妈交代的了,不怪她,对着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自己怎么能不起同情心呢?
宁馨轻轻说:“何必呢表姐,你们一次性能拿出十万,他们就能相信你下次能拿出二十万。”
心愉没看错自己带过的小表妹,她凝视她说:“可是欠的总该还。”
宁馨了解她妈,她出主意了,“这样表姐,我回去就说我找你谈了好久,你们才松口,但钱是没有的,男方怕我们是个无底洞,回来就和你提分手了,钱也只能每个月跟着小姑的赡养费分期还。”
她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把表姐当做自己人了,“你们”变成了“我们”。
人和人的交流看似复杂,实则却简单,两颗心开诚布公地交流总会换得真心。
今晚两姐妹沿着昏暗的林荫走,说着各自过去的见闻,宁馨从此也在光岛多了个去处,像她表姐的堂姐那样,没事也可以到小姑家里去蹭顿饭。
多几次楼妈也看明白了这女孩心思单纯,她只是口头抱怨,“家里要成女孩收容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