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打不过,水上就更没机会了。巴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把分水刺扔到地上,高举双手,讪笑道:“好妹妹,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杀你?”
杨么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与他擦肩而过。
想杀她的人都能从洞庭湖排到汴梁了,若是把有动机的脖子砍个遍,即使锋利如“万仞”,刀刃估计也要卷边。
“是义父!”眼见杨么越走越远,巴鸣情急之下直接说出了答案。
杨么踉跄了一下,并非相信,恰恰相反,这个说辞太过离谱。
若是义父要杀她,那日在宅院中,众目睽睽之下,她已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巴鸣岂不是在暗示钟执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一只鱼鳔落在她的脚边,若是没有恰好一踉跄,以她方才的动摇,还真不一定避得过去。
杨么回头,露出了鄙视的表情:“三哥,好歹你也曾算是洞庭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吧?”
巴鸣原本的讪笑变成了气急败坏“我说得是真的!”
“行行行”杨么像哄小孩似地:“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了,咱们俩扯平了啊,那个,我赶时间--”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巴鸣拿出了一块令牌,缓缓道:“义父说,若取你头颅归去,就给我官复原职……”
隔得太远,杨么看不见字,但肯定是假的!
五块令牌已分得明明白白,除了李子昂那个系不紧裤腰带的,谁会让兵符轻易脱离掌控?
杨么摇摇头,偷袭的鱼鳔斩断一缕青丝砸进树,入木三分,如是击中人脑,想必应如迸裂的西瓜。
杨么无语回头。
巴鸣讪笑着将剩余的鱼鳔藏在身后,单手拎着令牌,不死心地劝道:“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杨么忽如闪电般突进到男人身前,巴鸣的眼睛能捕捉到她的动作,身体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横刀指向自己的咽喉,手中攥着的鱼鳔掉了一地。
什么时候,他们的差距竟然这么大了?
“事不过三,如果刚才你再射出一支鱼鳔,我会一个一个剁掉你所有的手指。”少女的声音比初春的湖水更令人体寒,黑黢黢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
巴鸣知道她是说真的,但正因如此,络腮胡汉子才更为愤怒:“那就杀了我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把老子当猴耍!”
杨么果真依言移动了刀锋,巴鸣吓得跌倒在地,认命地阖上了眼。
砍脖子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倒是手心和脚心钻心地疼,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鱼鳔钉在了浮桥上。
杨么居高临下地说道:
“小时候我溺水,是你顺手把我捞起来的,此乃一次。”
“我初次来月事不知,还去凫水,染红了一片,同行的小伙伴都笑话我是个女的。我臊得慌,只晓得哭,你喝得醉醺醺的路过,虽说你平日喝多了,看到路过的狗都要踹两脚,当时也并非想帮我,只是看那群狂笑的小崽子不顺眼,无论如何,当时你揍了他们,我真的很解气,这也算一次。”
“地图的事情,的确是我有错在先,算第三次。”
巴鸣喉头微动,像是回忆起了并不存在的兄友妹恭美好时光,动情道:“幺妹,你杀了这个别有用心的病秧子,我们带着他的人头回去,说不定义父一开心,宽恕你了。”
“自从那家伙来了,你就变了,总是不听义父的话,才导致如今这番局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回去?”杨么直接打断了他:“我小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帮过我没错,但今日我也饶了你三次,你我二人兄妹之情已尽,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
“至于这个”杨么用刀将那枚刻着“明力”的令牌一分为二,踢进了水里。
她记得除夕夜的论功行赏,钟执将这枚令牌分给了李子昂,而李子昂现在有了统管五军的鎏金火焰纹牌,钟执再把这枚令牌拿出来做人情,倒也符合其不管人或物,都要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的风格。
褪去了亲情和权威的滤镜,钟执早已跌落神坛,来自那个人的肯定也不再重要。
“我已经不需要身外之物来证明自己。”
到了客栈,赵明的身体已冰冷僵冷得像是一具尸体,杨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药壶里倒出一把护心丸,往他嘴里硬塞。
但面如金纸的男人紧闭双眼,无论她如何叫喊拍打都没有反应,更遑论张嘴吞药了。
杨么略施巧力卸了赵明的下巴,这次顺畅些,又堵在了口腔,下不去。
少女既不敢使劲,又怕耽误了抢救时间,急得额间闷出一层细汗,一边灌水一边直接上手塞药。
也许是被呛到,病秧子终于有了反应,连连咳嗽,要把口里的异物吐出来。
你要是吐了,哪还有这么多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