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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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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奶奶竟然支持我做出一些小小的叛逆的行为。而紧接着,她说:“我不想你伤害别人,更不想你的本性被伤害。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大可以过得更自在,更大胆一些。你不要像你爷爷那样倔,他很多时候说的、做的和心里想的都不一样。只是我一直没有点破,怕他会更不快乐。”

这一刻,我忍不住歪过头望向灵位牌,对照片里的人感到同情。原来奶奶并不完全懂这个人的真心。

我问,“憋着忍着是一件不快乐的事吗?”

奶奶也许觉得我问得稚嫩,闭上眼睛摇头,呵呵直笑,“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样反而好受呢?”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本来在这两个人之间,我是完全插不上话的。乡下的家中仿佛空茫的城市,我与谁都没有关系。可反而是这样陌生的视角,我既看清了爷爷那不合理的区别对待,也因为清醒,对他渐渐生出更多怜悯。

他是心甘情愿区别对待。可我不能和奶奶仔细解释。我仅仅洞察到爷爷的动机,却复述不了他全部的心意。

内心正在萌生出巨大而平静的悲伤,我控制不住地叹息。这一刻,我竟然成为最懂他的人,对他怀有的埋怨明明还没消解,却因为被深深触动,愿意站在他那一方。再看照片里他的模样,和他不愉快的过去,仿佛都变得柔软,闪闪发出亮光。我不想再计较了。

继续聊着,说他做水手回来,因为治病买药,挣的钱剩得不多。婚礼办得很简单,同时置办家具,修墙铺砖,翻新整个屋顶,再买一些家畜和种子就没有结余了。

所幸爸爸学习用功,去城里寄宿中学读书,惦记农事,却总是笨手笨脚,没有半点务农的天赋和本领,只得更刻苦地学习,后来上大学,找工作,慢慢在城市站稳脚跟。他更适应那里的生活。

我曾是典型的野孩子,无时不刻表现出过人的精力和破坏力。家中没有专业的育儿家,只得以寻常手段管教。尤其是爷爷,必要时他会毫不犹豫用上棍棒。

回想起来,免不了抱怨大人个个心狠手辣,再细想,就能体会到他们那时的慌张和无奈。其实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是社会要他们循规蹈矩,不得不把孩子驯养得听话懂事。

奶奶说:“有时我感觉很愧疚,觉得可惜,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还好你爸爸在城里安了家,你大多数时间不在这里。”

意思是,我少挨了几顿不合情理的打骂。

其实爷爷有机会再出去闯荡,利用做水手时结下的人际关系跟着做买卖。和他一起做过水手的同村人,就是这样改变命运,早早带家人搬到大城市,再也没回来,也不会回来。

在那时懂外语,会读写的爷爷,只要他愿意闯荡,一定也能混出名堂。但是他坚持留在乡下。

说起这个,奶奶竟觉得,是自己耽搁了他。

但你会辩解,说自己才是那个累赘。就算肺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但就是要留下,能她帮一点是一点。

我幻想、不,确信如果爷爷还在,他一定会这么说。

不需要发财,不需要胸怀理想,碌碌无为过完一生也没有关系。只要留在这里,拖着病也好,被人指点也好,这样辛苦而幸福地活着直到死去,这才是你最大的愿意。

我看他的照片,心里发出确信无疑的声音。

傍晚饭点,下了整天的雪总算停了。

趁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我帮忙跑腿,送一些赤豆团子和熏肉给奶奶的老邻居们。在去水库方向的岔路口,我偶然遇见当年和我闹不愉快的养鸡场老板的儿子,他骑一辆贴有卡通贴纸的电动摩托,也在帮大人跑腿,后备厢里装有新鲜的鸡蛋豆腐。

“这是我妹贴的,我拦都拦不住。”他指着车把手上的库洛米和玉桂狗,叫苦不迭。

“这不挺可爱的嘛。”我失笑。

“但这是我的爱车啊。”他悲鸣道,又问我接下来去哪里,可以载我一程。我欣然答应。他听我答应得干脆,有些怔愣。

“你的后座没坐过人吗?”我坐上去,拧住他腰际的衣服,尽量不碰到他身体。

他看我一眼,“我载过的人可多了,不用担心我的技术,这条路我也熟。但你最好换个姿势。我的意思是。安全第一。”

“好吧,还是得抱住腰,对吧。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我先说声抱歉。”

“我没有和谁交往。”他转过头,有些生气。

“好好好,我的错,不该戳到你单身汉的肺管子。”

“啧……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他不痛快地咕哝,把头摆正只顾着行驶。无论我怎么说好话,他还是不理我,等到了目的地,他才冷冰冰地说一句:到了。

送过礼物,简单寒暄,婉拒留下吃饭的邀请,我从屋里退出来。幸好,他已经消气,正一脸苦恼地看我。

“哎,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很久没见到你了,也不知道怎么相处。”

“还能怎么相处,就这样呗,顺其自然。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噢。”他看看我,又把脸转向另一旁,“我以为你在城里待久了,会变成那样。你在这里读小学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瞧不起人。成绩甩我们一大截,父母都在大公司上班。”

“摘除童年滤镜和刻板印象,你不觉得我和本地人没什么差别吗?”

“也对,天这么冷,城里的大小姐才不会被使唤着出门跑腿。”

他和我小声道歉。我摇头,并不介意他之前的误解和乱猜。只是他之后对我表达出羡慕的意思,我不太理解。

“你觉得简单的题目,可能就把我难倒。所以你要去的大学,一定和我的不一样。”他说,声音在风中略显模糊。

“这不是分数的问题,这是个人志愿问题吧。”

“哎,我没有表达清楚。总之,我从前觉得一点不重要的东西,像你这样的优等生才有的东西,其实这些太重要了。如果我可以早点明白,早点努力,现在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似乎是想摆脱这样不愉快的郁结心情,他稍微加速,很快经过寂静的田野和水渠。

一轮淡淡的弯月渐渐悬挂在山岗上。远处传来神社夜间祈祷的歌咏和乐声。

我的同龄人,他喜欢汽车,着迷于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渴望在日新月异的制造行业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要考虑家人的感受,也许更应该成为父辈的助力和接班人,去农学院深入学习。以后有机会再做喜欢的私事吧。

“等到那时候,我手头一定宽裕了,很多事都不用麻烦别人了。”他说完,送我回去。月光下他的脸庞朗照如水。

他和我都不是小时候鲁莽不懂事的样子。我为他感到高兴,“不用麻烦别人,不用看人脸色,自由自在,这样多好。”

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碰面的次数多半只少不多,只在逢年过节的此刻,在乡间小路的某处遇见。

也许,少了一个有共同过去可以聊天的人不免遗憾,但想到我们都有一段好前程,心里更多的是喜悦与愉快。要选择哪一所大学,就算还悬而未决,已经没有开始那样迷茫。

回到温暖的室内,在暖炉里赖一阵,再去厨房,一边打下手,一边偷吃已经做好的点心或小菜。奶奶发现了,看破不说,只叮嘱要认真洗手,病从口入。

吃过晚饭,趁奶奶为今晚的洗澡水挑选柴禾和入浴的干药草,我打开手机,准备从头补完整的录播,不再图方便看视频切片。

如果再见到士道,要不要悄悄告诉他,我爷爷其实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怀着恶作剧般的使坏心理,我躺在床上,有些三心二意地看着法国队的第一场比赛。但视频播放到一半,WIFI断了,无法联网,路由器似乎出问题。心想奶奶多半对付不了电子产品,得自己动手。但在楼下客厅里——

奶奶和金发挑染的青年围坐在暖炉边,两个人有说有笑。

士道龙圣,他手里是剥了一半的桔子,另一半在他嘴里。和我目光相碰,他咽下去,扬起下巴我打招呼。

“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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