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然后呢,怎么又想着补完整版了,因为不用考试,闲下来了?”
“这是一方面。”我用汤匙搅动杯底的蜂蜜。认识士道以来,前前后后许多事情聚集在脑子里,一页一页地连贯翻过,“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吧。我不想被剪辑手法,还有解说可能存在偏袒的描述影响。有些念头,得像钉子一样自己打进自己的脑子里。”
“真够深思熟虑,不像是贸然见义勇为的人会说的。”
“你还耿耿于怀呐?”
“可不是嘛。我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他秀词汇量似的滔滔不绝,然后朝我摊开左手手掌,右手托腮支撑脑袋。他歪起头看我,“来。”
一边说,他那五根手指勾了勾,像在催促。
我很犹豫,“真的要这么做吗?”
“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时候扭扭捏捏起来了?”
“好,好吧。”
怀着愧疚和一丝丝不安,我把椅子朝他那边挪动,然后身体前倾,下巴落在他掌心上。
我抬眼盯着士道。错愕从他脸上闪过。
啊,不是这样吗?
慌张的思想在头脑里像旋风一样飞旋。我支支吾吾直起身体,然后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你是要握手!”
只是握手呀,我在想什么呢!
迅速重合的掌心,手指用力回握,力气大得几乎要用指甲掐破对方的皮肤。可士道不断抖动的肩膀,随时要从嘴里喷发的爆笑,他的每个小动作都让我沮丧不已,只想赶紧冲进一间房把门反锁。
“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我踩他脚背,暂不体恤他要靠这双脚吃饭。
“我以为、噗哧,以为这点儿默契我们还是有的。哎,别咬下嘴唇了,要出血了。大小姐,你是主人,我是客。你大人有大量。”士道见好就收,硬往我嘴里塞一勺布丁,再赶紧说两句好话。
我的手机里,PXG首赛录播时间还停留在上半场。这场全球直播的超新星大战却已结束。
乡下没有球场,没有泛滥的媒体。在城里,我也有意屏蔽有关他和直播的全部词条,落后于流行资讯,尽量不被干扰,方便从头观战,看这个人是怎样将日本U-20代表资格收入囊中的。
“你像从某个古典时代穿越来的。”士道这样评价我的行为,捏了捏我掌心里的软肉。
他亲口告诉我发生在上周的事,关于大战进程。他如愿以偿,踢得很痛快。这算是一种剧透,作为补偿,本人会亲自讲解赛中大小细节。
“请吧。”
我把手机横放在桌面,继续忽略他还握着我的手不放。坐得这么近还手牵手,真是不像话。有些想入非非,乱糟糟的揣测掠过我心头,像大群野鸟飞过。我花了些时间定神,仔细听士道一反常态,正经得无法形容的讲解。
他整个人化作两条不同的大河似的,一条激烈,一条如现在这样沉稳。
认知混淆,我对他的印象又要被刷新,增加一两个形容词条。偶尔,他因为个别人不争气的表现,恢复本性,嘟哝着骂骂咧咧。但对一些传球和盘带过人,他又适时暂停,两倍速慢放,告诉我其中的精妙之处。
他的解说很细很清晰。全心全意热爱这项运动,才这样收敛急躁,仿佛给我传教,让我也成为足球信徒。
有时,他还会用自己的手机播放另外一场比赛。在相似的情况下,不同类型的中场和后卫处理方式不同。突破禁区后,不同的前锋也有各自的进球方式。比如他,自身与球门之间的方向和距离就不构成障碍,因为身体柔韧性意外的好,擅长以各种刁钻角度抽射得分。
看完这场比赛,我直奔评论区,“瞧吧,不只我一个人这么想。他们都吐槽,说你的射门很变态。”
“你们外行是这样的。”士道不与置否,端走我的杯子,冲洗干净重新倒一杯热水。
“我是外行没错,但你这一脚——”我拉动进度条,指着屏幕,“真的很怪,你不怕把腰扭断吗?”
“我腰好得很,你以后就知道了。而且,我得分了,这是事实。”他故意把脸凑近,对我笑得意味深长,“难道你要昧着良心否认我的能力吗?”
我明知道他话里有话,却不敢挑明,绯红的感情涨潮一样一层一层往脸上涌。
“对了,还有件事。”他拢起我的头发并成一束,抓在手心里虚握,“是不是又掉了不少?”
“要你多管闲事。”我捶他大腿,“反正会长回来的。拿到录取通知书我要去美容院办会员。”
“不用等邮差慢吞吞敲门,你现在已经可以放自己一马了。”士道松开手,头发散落下去。他随意拨弄几下,“现在,要听我讲解第二场吗?”
我用余光瞄一眼墙上的钟,快早上五点了。就算急着补觉,又能睡几个钟头呢?
也不管爷爷会在奶奶的梦里如何添油加醋,把我和士道描述得多么离经叛道,我主动挪椅子,以撞的方式挨近他身体。
“开讲吧。”
我一点不困,思维清醒得如脱缰的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