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马有金身后,他们径直走向官学后院,许多学子跟夫子都看向他们,却没一人敢上前问一句她们这两衣着不一样的人。
马有金似乎对院长的行踪了如指掌,没带她们走过弯路,一路往后院的凉亭走去。远远的,南芝便看到那处隐约坐着一位,穿着一身蓝白色院服的中年男子。
他坐于凉亭之中,一手托腮,一手捏着一枚黑子,像是在与自己对弈。
“二叔他就是这样,自从婶婶走后,他就神神叨叨的,没事就爱跟自己比划比划。”马有金说着,上前走了几步,对着凉亭中的院长朗声道,“二叔,衙门的捕快南芝找你有事!”
听到动静,院长扭头朝这边看了眼,放下手中棋子。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对众人点头致意。
“二叔,这回我可没胡来,是真有正事找你。你刚刚又在跟二婶对弈呢?”马有金说着,朝他身后的棋盘看去,上面围棋摆的他也看不懂。
南芝闻言也往那处看去,可那儿空荡荡的,哪怕是一缕怨气都无。她不知马有金为何会说起这些,收回目光时。南芝眼角余光瞥见院长腰上挂了一块玉。
一块雕刻貔貅的玉牌。
等南芝说明来意后,院长脸上仍是带着淡笑,他抱歉地对众人道:“官学档案涉嫌机密,恐不能让二位翻阅。”
“我们此番就是奉命而来。”南芝道。
院长还是摇摇头,看向二人,面带和善。“除非有沈大人手书,否则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沈大人已经回京。”
“哦?”院长一顿,抱歉道,“但是我忘了,只是大人手谕不能少。”
“二叔你这是在为难人小姑娘呢,哪有什么不能看的,更何况现在县令都换人……”
“有金,慎言。”院长止住了马有金往下的话,他仍是面带微笑和善地看向二位少女。
可那认真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让南芝略感不适。
“院长,我们只是想知道这几人当年退学原因,这似乎不需要再麻烦东方大人出面吧?”新县令来头大,大家都知道。南芝手上握有他的随身玉佩,她本可以拿出,可此时,她对院长好奇得很。
院长仍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南芝与他对视片刻,微微颔首。
“院长顾虑不无道理。”说着,她将那玉佩递到院长面前。
“此行,我二人确实是奉东方大人命令,还望院长行个方便。”
院长见到玉佩,面色不变,只是颔首:“既然如此。”
院长有意无意遮盖了下腰间悬挂的貔貅玉佩。
县令大人的玉佩是一块羊脂白玉的龙形佩,观色泽便非一般人所能持有。
“看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藏书室你们确实不方便进入。”院长说完,又挂起那抹礼貌的淡笑,对二人道,“不若二位将要查何人告知于我,我替二位找来记录如何?”
南芝闻言同明雪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想来,早上为翻那些记录,她累的不清。
因为要上课,在院长离开后,马有金就与二人辞别,临行前,他特别嘱咐二人:“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在这儿还没我说不上的话!”
谢过马有金后,南芝同明雪在凉亭处坐下。
观上面的棋局,再结合院长方才坐着的位置,他是白子。
南芝看向落于棋盘外的那枚黑色棋子,有好几处落点,都能结束这场博弈,他为何迟迟不愿落下?
他是在为自己谋一线生机?
“他并不爱他的妻子。”乱想间,耳边突然传来明雪那清冷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南芝被吓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明雪,问:“你怎么发现的?”
明雪并没有过多解释,蹙眉看着棋盘:“直觉。”
她看不懂棋,南芝同她解释了一番后,明雪漆黑眼眸泛起一抹光芒,她了然。
“他是心虚。”
南芝只是笑着,并未同她再在此事闲聊下去。
她记得院长的妻子是在去年年前离开。生了重病,整个怀南的大夫都无能为力,那时候,院长还为此请辞,只为带妻子外出求医。
可惜,他的妻子并没能等到。骤然的病情加重,在某天夜里就离开了人世。
深情的院长佩戴辟邪的貔貅,南芝耸肩,继续同明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县衙的事。
原以为会等很久,哪知没一会儿,院长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那个年迈的夫子。
夫子看到来的是南芝二人,苍老的眸子里满是怜惜,他对二人道:“我经历最老,以前那些退学的也都经我手记载,想问什么就问吧。”
待南芝将名单递上,夫子看后,他蹙眉摇头,指着其中三人,道:“其他后来还回过官学的我便不说了,这三人应是没什么特殊的,都是因为家境问题退的学。”
“夫子确定?”
夫子笑着同她解释道:“历年来学子退学原因大都是这样,若是旁的原因,比如你们两个,我们还能印象更深些。”
夫子的话好像也没错。
同明雪对视了眼,她再问:“他们都是亲自到官学退学的?”
夫子捋着胡须,闭目想了下。
“两人同时退学的并不多,我想想……”忽然,夫子睁开眼,惊诧地看向二人,“这个江光耀,老夫好像并没见过他本人!”
夫子又拧眉想了好一会儿,直接对二人道:“时间太久了,也想不起是江光耀还是那个辛文山了。他们当年两个一起退学,但是只来了一个,辞呈证明都有,也确实是亲笔所写。当时老夫确实没怀疑过这中间有什么问题。”
这般想来,结合跃鲤池一事,此事便变得疑点重重了。
“一个遇害一个潜逃?”明雪小声说。
夫子同他身后的院长对视一眼,眉头再次蹙起:“应当不是,老夫跟他们二人家离的不远,当年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退学后你见过他们两人?”南芝问。
夫子拧眉想了下,摇头道:“这倒没有,江光耀在几年后就死了,好像是落水还是什么,尸体找到时都已经烂完了。江家在几年后也都搬到了皎远县,去给他处理生意上的烂摊子去了。”夫子捋着胡须,小声嘀咕,“两家家境其实是不对等的,也不知为何,小孩关系一直都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