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瑜说着,拉开嫁衣裙摆,露出她那被磨破肌肤,青紫一片的脚踝。
“岂有此理。”林景同样起身,“放心,这次县衙定然为你出面。”
秀瑜只是轻轻颔首,她又不受控制地咳了好一阵,才看向几人:“你们是要来找扈大夫的?我见过…我去过那儿,我来给你们带路。”
他们是县衙的人啊,是来查案的。
秀瑜说着,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南芝将人扶起,摇头:“扈大夫的事不急,你的身子要紧。”
“没事没事的。”秀瑜试着朝前迈了一步,这才长舒了口气。
她笑道:“你看,我这不站起来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还是衙门办案重要,扈大夫他们等着这天,也等了很久了。”
拗不过她的坚持,南芝搀扶着她,经她指点,一起往老旧房屋群走去。期间,秀瑜没再说一句话,许是怕一开口便掩不住咳嗽,她一路掩着面,大气都不敢呼出。
这儿的屋舍都没人,房梁倒塌,破落的屋舍大差不差,若没人带着,当真不好找。
秀瑜指着路,走到中间墙漆剥落的一处院落前。
“就是这儿了。”秀瑜声音虚弱。
这儿杂草最为旺盛,最狂野的都已经窜出七尺高墙,遥遥观望路过的误入者。门上的朱漆几近全部脱落,只留几片苍白的漆片外翻。就是那门上,若非镶嵌在内,此时破烂不堪,上面字迹全部褪去的匾额,应该早就掉落在地了。
院墙之内怨气冲天而起,南芝脚步顿住,问秀瑜:“确定是这处?”
秀瑜坚持地点头。
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南芝还在犹豫等下如何面对院中凶魂时,就见段副手已上前,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他们动作粗鲁,泛起一片烟尘。
烟尘落尽,南芝诧异地看到门沿后的阴影下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孩童头上扎着双丸髻,面上带着天真无邪,好奇地看向她们。
她同寻常亡魂无异,面色灰败,眼瞳灰黑无神,胸前一道刀痕近乎贯穿她整个身躯。
南芝只能当做看不到,扶着秀瑜走进屋中,她本想着找个位置让秀瑜坐着歇息片刻,她再独自去探院中异常。
“小夏,快过来。”耳边传来一女子焦急声,南芝抬眼往那处看去。入目的是一十二三岁出头的清秀女孩,一双圆圆的杏眼,若不是瞳仁灰暗,不知该是怎样的亮眼夺目。
“阿姐,没事,就让小夏他玩吧,活人又见不着我们。”又一个脑壳从门后探出,他个子较之前的小女孩稍微高了些。
“咦,是秀瑜姐姐,她还活着,这太好了!”碍于有日光阻隔,被称作小夏的小女孩过不来,她回眸,双手放在嘴边做阔音装,对这屋里两亡魂兴奋道。
他们三容貌各不相同,不过相同的是,三人身前都有一道长长的刀痕。
匆匆瞥过几人,南芝看着前头正在翻箱倒柜的三人。忙将秀瑜扶至一旁,这时,南芝耳边传来秀瑜那微弱的声音。
“我能看到他们。”
南芝惊讶地看向她,但她此时面容羸瘦。原本猜测她来过这儿,见过扈大夫,她没想到的是,秀瑜会这般信任她,直接同她说明。
“扈大夫他们都在这地。”她继续小声道。
“你不害怕?”南芝问。
“怕?”秀瑜摇头苦笑,“比他们更厉害的我都见过,有什么好怕的,人比他们更像恶鬼。”
“凶魂?”
“是的,一个……很好的可怜人。”
南芝听她再次说起过往的经历。她被卖去了一家,给一个痨病鬼冲喜。可是没多久,痨病鬼死了,她也染了病,被送回了娘家。
但是兄嫂欺她,不止将她关在房中,不让她见人。更是在她刚生完孩子,怕她传染了孩子,夺了新生儿后,便继续将她锁在房中,任她自生自灭。
“他们禽兽不如!”耳边传来那个大男孩的声音,南芝抬头,与他对上眼,看他惊讶的样子。南芝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声张。
大男孩捂住嘴,呜呜点头应下。
秀瑜也发现了,她抬头,看向十来岁的大男孩,嘴角扯出一片苦笑。
连小孩都懂的道理,为何,她会遇到这样的家人。
“没事,秀瑜姐姐,爷爷说了,他有方子了,他能救你。”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她昂着头,说的一脸认真。
南芝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问:“那小夏能带我们去见你爷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