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加羞愧地将头垂的更低,只恨不能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从不认识他们。
他比他们两个还年幼些,生的瘦,个头也不高,段从星唤他“小豆芽”。
他一开始是不喜这个称呼的,这称呼像是将他全部懦弱都摊于明面上,让他无处遁形。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带你打回来!”
段从星的话,沈修明想都不敢想,他偷偷抬眸去看公子的反应,见公子仍沉默着。
是啊,他这样没用的人,怎么能留在公子身边。
打回去?他完全不敢想,他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公子哥,何况他们身边还有那么多随从小斯。
武课上,公子出手,轻而易举灭了他们的威风,他似乎也在帮自己。
可沈修明仍是不敢,那些人家中,都有爵位,按他们话讲,他们生来便比他高一个阶层,自己倾其一生,也在为与他们做牛做马拼搏。
他不敢说是谁欺负自己,段从星却敢在课间,当着二十个学子的面,指着他们鼻子骂。
自己是公子的人,只能由他们欺负,旁人都不能欺负?
沈修明觉得那一瞬间,背脊直了几分。
不再受欺负,他觉得在学府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了。他敢偷偷笑了,也敢偷偷观察公子,看别人是如何对他毕恭毕敬,他想,哪怕是做牛做马,他也只想为他们二人。
随着父亲官位提升,渐渐的,私下也没人敢对他不敬,公子成了储君,那他也要努力,成为能跟在他身后的臣子。
公子带着他新的手下,去了军营。
沈修明没去,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定位,自己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文臣,日后为他排忧解难。
捷报不断传回,沈修明由衷为几人开心,更加认真读书,整个人都染上了浓浓墨味。
这样子,会被嫌弃的吧。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被嫌弃也无所谓,自己并非毫无进步,他也在努力跟上他们的步伐。
可惜,他并没能一直好运下去,父亲官场惨遭排挤,被贬谪。
父亲只想一人离京,不带妻儿老小。
可是,沈修明向来没有主见,那是他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
他可以的,哪怕到了边远地方,他也可以通过自己,通过科考,靠自己回到公子他们身边。
可他没想到,到了南边不过几年,他看到父亲收到一封信件,平生第一次同母亲起了争执。
他知道那封信是从京城来的,一定是跟他们有关,他上前偷看了那封信的内容。
信上说,公子在一次战役之后便身患怪病,恐难好转,陛下已在考虑废储。
下一封信,便是说封他为懿王。
得知噩耗,沈修明面前树立的标杆倒塌,他陷入了迷惘,不知他又该何去何从。
给那些权贵勋爵当牛马?
笔墨味也在此时变得恶臭起来。
因为心绪不宁,他考场失利,重新变成了那个怯懦的书呆子。
可他没想到,在这让人难捱的南边,惊也有束亮光。
她生机勃勃,永远有使不完的朝气,对所有人都带着善意,像个暖和的小太阳一样。
沈修明知晓,那是他情窦初开,可他不敢靠近她,自己怯懦又没用,怎敢去碰这般美好的瑰宝。
他使了心机,离她更近了些,每日只要看着她,他便觉心中烦闷散去不少。
镇上有钱富户的儿子也跟他看中同一块璞玉,他比自己有胆气许多,他敢跟她搭话,哪怕被笑着拒绝,他第二天也嬉笑着凑近他。
沈修明阴暗的视线被那富户儿子发觉,他凶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心思阴险。
他警告自己,不要仗着身份去欺负她。
自己的身份嘛?沈修明摇头,自己有何身份,一个看不到希望的迂腐学子罢了。
但他仍是大声与他驳斥,是的,他不敢靠近她,可他也不愿她被另一人染了世俗烟火。
南芝缓缓睁眼,看着多出来的一点功德,她拿着卷轴的手一动不动。
黑猫悠悠朝她走来,抬爪子,替她揽上卷轴,她这才回过神。
收好卷轴,南芝看向身旁的黑猫,它昂着头,骄矜的模样,又要她抱着才能走。
认命将手伸过去,哪知黑猫垂下脑袋,在她手背上被它划出的小伤口上舔了一口。
南芝只觉一阵暖流,手背上那几不可查的微痛消失,她再看自己的手,手背光洁,哪有什么伤口。
她抱起这只带着无数秘密的黑猫,缓步走向墓道。
墓室很大,陪葬坑外的墓道漆黑一片,她走的很慢,一直在留意着前方是否有那两个士兵口中的怪物。
忽然,南芝只觉得一阵地动,前方骤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的脚步声。
她谨慎停下脚步,看向黑猫。
“喵。”黑猫同样定定看向前方,随着声音渐渐靠近,地面晃动也更加剧烈了几分,像是有很多东西,在朝他们而来。
南芝身上除了几张符纸什么也没带,她不由心生退意,抱着黑猫,悄然向后退了几步。
黑猫幽绿色的眼谨慎地注视着漆黑的前方。
“沙沙——”脚步声还在继续,南芝侧耳静听,那脚步声细碎绵密,不像是人步行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一群小动物,密集地,挤满墓穴。
猫猫扭头,看向她的金绿色竖瞳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似乎很是诧异,为何她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自然是有你在。”南芝答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