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不想,心底倒是只有小相公。”老人嗔怪道。
“……是…正事。”南芝表情认真。
老人微微颔首,他不爱与说话不利索的人纠结小事。
“个把月吧。”老人道。
南芝摇头:“不行。”
个把月,京城来的军队,够把怀南县踏平好几回了。
“那你帮他。”老人道。
“如何…帮?”
“助他融合镜湖。”
。
段从星看着南芝拼死也要带出来的匕首,眉头越蹙越紧。他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不怎么休息,此刻已经糊成了一团浆糊。
他抬手拿起匕首,咬牙转身出门,刚走了一步,忽再次停下。
“不急。”他重新回到案桌边,将匕首重新当回箱里。
南芝带回来的证据,要不要交给祖父,等问过她们也不急。
另一头,半仙脑袋一个两个大。
今日无云,月光很是明亮,更加照出他那满头稀疏发丝的狼狈。
半仙咬了咬牙,从祭坛上将刚贴上的符纸撕掉,而他一旁地上,已铺满整整一地黄色小纸团。
“老夫不是邪修!”他恶狠狠说了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重新提笔沾朱砂。
上次他摆这邪阵,还是在十四面前。
长叹了口气,半仙看向祭坛后摆着的月白帐篷,那里头正安静躺着一个人。
半仙再次抓了抓稀疏的头皮,十四面前他尝试这邪修法门的时候,好歹人还没咽气,那股不甘也强得近乎当场化凶魂。
可现在这个呢?
魂是残缺不全的,躯体是已经死去多时。
半仙再次丢下笔,将刚画出个雏形的符纸揉成团。
想当初他布置完那个阵法,耗尽了全部灵力,险些当场离开人世间。
半仙闭目内视,半晌后,离开了祭坛,回到帐篷内,珍而重之地将裹着碎银的布包拿出。
这具凡身已经遭不住这般消耗了,怕是等不到朝廷的怒火。
半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随意地将纸张折了两折塞进布包。
。
南芝再次醒来时,只觉自己像是躺在云团上,浑身被云团包裹,软乎乎的,格外的舒适。
睁开眼,周围点着一盏盏泛黄的油灯,将整个房间照的暖黄一片。
她分明记得自己是与老人一道外出,看到了东方潜。
后面的事南芝再不记得,她只觉这儿有些眼熟,那雕刻青竹的屏风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身下的床榻莫明也让人觉得熟悉的很。紫色玉石触感温润,南芝想起来了,她蹭在冥府见过这物。
灯光暖黄,一点也不阴森,南芝确信自己不在冥府。
手指触碰到床榻,手上的触感是柔软的丝绸,南芝垂眸看去,发现自己身下的床榻不知铺了几层软垫,床的主人一看便很会享受。
她忽然就记起来了,这儿应当是东方潜的房间。
此刻四下无人,南芝掀被子的手一下顿住,在她身侧,分明还躺着一人。
只见那人好看的薄唇紧抿着,嘴唇此刻虽还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南芝颤抖着将手指伸向他的唇瓣,入手依旧是一片冰冷。
南芝轻轻移开身子,下了床,她才好意思细细观察那睡着的人。
那人身旁贴着两张黄符,符纸上用赤红朱砂描绘着复杂的纹样。
“大人?”低声轻唤了句,没见他有所反应,叹了口气,南芝站起身,朝外走去。
东方潜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他像是附身自己躯体上的一缕幽魂,一半躯体陷入镜湖中,一般留在人间。
唯独无法动弹一分。
他费劲睁眼一道眼缝,却只看到了南芝再次远去的背影。
这幅场景他在镜湖中见过无数次,唯有这次,他的心很平稳。
动了动手指,无果,东方潜认命再次回到识海,对上自己陷入镜湖之中的半边躯体。
镜湖之下,他的人生一幕幕重播,十五岁那年,他被万人痛恨,因他是无能的将领……到后面的废黜储君之位。从少年意气到逐渐麻木,故步自封。
他都一一重新经历了几遍,无论重开几次,对上这幅躯体,他都只会做出同样选择。
但是南芝不一样,她没得选。
她的前半生被固定死,什么都没做过,福气没受着,骂名也要一并承担。
东方潜曾对她说过,人活在世,不是为了听他人议论而活。可每每午夜梦回,他仍会想起那些人指着他痛骂的场景。
他看了南芝重来一次的场景。
势微时,她同样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后来,她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她觉得正确的做法。
她用自己的方式,为天下百姓做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