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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家族,一个过分全面的家族,商警政三界全开花,相辅相成,扎根串连,难以撼动。
不久前他接手了一个牵扯到藤原家的案子,没能调查到最后,被警备企划课中途截胡。
这是他进入游戏以来第一个经手过却没亲手揭开谜底的案子,本以为警备企划课拿了他的资料会加速结案,半个月过去,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再无后续。
藤原家是个大家族,大到家族内部也有一些明争暗斗和各系分支,这次送来邀请函的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支。
不过按照早前的调查,不出意外,那个目标角色也会参加这场宴会。
上一次进这种场合是去年的事情,为了执行公安的秘密任务,当时还被忍足警官怨念吐槽了半个月,凭什么他们要假扮侍应生和保安,他却能装成宾客入场。
洗手间里只有一个人,一之羽巡对着镜子整理衣襟,太久不这么穿,总觉得不太舒服,如果出现个突发状况,这种衣服不方便做大动作,华而不实。
镜子里的黑发青年面露无奈。
真是在警察厅待久了,都快被洗脑了,下意识就往假如出了问题的角度想,哪来的那么多突发状况?
——直到会场的灯毫无征兆熄灭的那一刻,一之羽巡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一片漆黑中,一个幽灵般的影子突兀一晃而过。
一之羽巡皱眉,正要突破人群追上去,一旁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抱住他胳膊的人让他失去了这一瞬先机,再想追寻时那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融入人群,仿佛水滴落入大海,不留丁点儿痕迹。
几秒后,随着抱怨声和安抚声,会场的供电系统在工作人员的抢修下恢复,灯光重新亮起。
刚刚正和他握手寒暄的藤原小姐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抱歉,下意识就……”
一之羽巡敷衍地回了一句,目光还在追寻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下一秒,他神情凝滞,尖锐的尖叫声跟他厉声的“退开”一并响起,仿佛连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也跟着震动起来。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已经毫无声息。
心脏中刀,一击毙命,凶手的手法纯熟,要么是演练了无数次,要么就是买凶杀人,是个请来的专业人士。
血泊中似乎掉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块肉,一之羽巡微微皱眉,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被割掉的舌头。
……怪不得嘴里那么多血。虽然心脏中刀吐血是正常现象,但的确未免多的有些反常了。
看清了那块肉的不止一之羽巡一人,这场晚宴的主人在血色的浪涛中几乎被掀翻,死死抓着旁边那人的胳膊才勉强稳住身体,指甲几乎嵌到肉里,一脸惊恐:“他他他他,叔叔他,他的舌——”
“藤原小姐!”一双手突然挡在她眼前,隔绝了她与那双死不瞑目满眼恐惧的眼睛的对视,掌心没有碰到她分毫。
她缓慢地回过神,那位据说很难搞怎么都邀请不来的一之羽警官神情肃穆,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冷静下来,警方马上就到,这里现在还需要你。”
二十年来接受的精英教育刹那间逼迫理智回笼,藤原小姐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做了个深呼吸勉强找回声音,小腿发软,扶着身旁那人的手臂才勉强站直。
“大家请听我说!请勿随意走动,更不要单独行动,留在会场和所有人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出来,互相确认身份,一起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大小姐!!”
“一之羽警官,这样可以……一之羽警官?人呢?!”
藤原静承,宴会的主办人,是这一脉新上任的掌权人,死者名为藤原浩二,名义上算是藤原静承的叔叔。
藤原家实在是人丁兴旺,族谱七拐八绕,当初为了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费了他不少时间。藤原浩二和藤原静承不是同一支,血缘关系也几乎为零,只是共用一个姓氏,但利益才是维系关系的最佳纽带,所以藤原浩二才会出席这场宴会。
照他之前进行的调查,藤原浩二跟黑/道关联很深,这些年犯下的事也不小,像小山一样堆在一起,可偏偏警备企划课半个多月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之羽巡一把拉开窗,窗外风声大作,他眯着眼,探出头向上方看去。
刚刚会场里的一切在脑海中化为数据重现,他的站位,死者的站位,凶手的站位,这栋楼的构造,撤离能够使用的路线……凶手一定还没能离开,正藏在暗处观察注视着一切。
凶手很专业,一刀取人性命,一刀割掉舌头震慑人心,下手干脆利落,离开时也不拖泥带水。
杀手和雇佣兵,一群亡命之徒,他们行走在社会的阴影中,极其偶尔才能看到尖刀边缘的反光,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为零,甚至是社会关系为零查无此人,如果未能现场逮捕,事后采用常规的刑侦手段大多很难抓住他们。
会场这边,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一脸严肃:“宾客名单拿到了吗?”
“两人临时有事没有出席,三人提前离场并且已经确认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除此之外都还在现场。”
“工作人员呢?侍应生,保安,保洁,后厨。”
“人数齐全,互相都能指认,没有任何异常。”
搜查一课的小刑警汇报完,只觉得头秃,又说:“已经有宾客开始有异议了,有说自己的时间很宝贵我们赔不起的,有说凭什么让他们跟杀人犯待在一起的,还有要这里指挥权最高的人亲自去见他的……”
“目暮警官,上面有人打电话来说,半个小时内必须放人,他们真的是……!”
搜查一课的进退维谷不在一之羽巡的管辖范畴,他只需要警方能够正式接管这里封锁现场就够了,他轻巧地跳到露台,如他所料,这有近期留下的攀爬痕迹。
天台早就搜查过,一无所获,不过以他对这个酒店构造的猜想,中间大概率还有个装修时工人们使用的隐藏悬空平台,直接从楼梯上去到不了,得从外面爬上去。
他身体紧贴墙壁维持平衡,握紧手枪——
没猜错的话,凶手这会儿还在等待接应脱身。
这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与其说是侦破,不如说是重点在于思考一个专业的杀手会如何做。
他不会把自己藏在人群中,因为他没有一定社会地位,也没有社交网络,很容易被人识破,那群利益至上的商人能轻松辨认出你是否属于我们这个阶层你来自哪个家族哪个企业甚至是你有几分家底,杀手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去构建社会背景。
杀人,藏身,不需要任何善后,只需要让雇主知道想杀的人已经死了就足够了,有时候对这行的人来说,不是悄无声息反而更好,顺势打出名气才能吸引更多生意。
比起搜查一课,这更适合报给偶尔不讲理的公安解决。
一之羽巡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心起身,无论他有没有猜错,现在都不能惊动任何人,以防打草惊蛇。
一双手猝不及防从背后伸出,把他拖入黑暗。一手按住他的腰身钳制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
一之羽巡立刻抬肘反击,随着吃痛的抽气声,所有本能做出的反击和接下来无数一招制敌的方案在听到熟悉的嗓音的瞬间顷刻瓦解。
身后的人没松手,凑近他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在夜间的气温下,倒更像在他耳后呼了口热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