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疑惑地看着站在侧边的上杉。
风催着浪扑向岸边,溅起的浪花落在身上,是跟雨水一样的冰冷。
她站得太边了,容易被浪卷下去的。仙道迈了一大步,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想把上杉拉回来一点,却被毫不客气地一掌拍落。
痛!皱了皱眉,仙道又再次伸手。
毫无意外地,再次被上杉拍落。
很痛,她知道。因为她是真的使了力气的。
“上杉桑……”仙道没有再伸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很任性,她知道。
而且是没有立场的任性。
讯息已读不回,称呼她为“上杉桑”,还说……“不用记得”。凉透的心底,没有温情的热血流转,只有那张狂叫嚣的疼痛一步步蚕食领地。示威般地迈了一步,她扬起小巧的下巴瞪视着他,高跟鞋的鞋尖已经有一半露在了栈桥的外边。
可她始终低估了职业运动员的敏捷。
“别闹了,会掉下去的。”仙道一把拉过她,环在怀里。男女气力天生有差,何况是体型相差悬殊的他们。
上杉想推开他,又顾忌着他抵在她后背的受伤的右手,只能恨恨地别过头。
“……走吧。”仙道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终是输给了她。
车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雨刮器已经开到极限,仍赶不上雨落下的节奏。隔着水雾雨帘,远远望去,仿佛这条公路已与海洋连成一片。
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只有暖气的声音在车厢里轻轻地响着,倒有另外一种出奇的宁静。
她开的只是普通两厢轿车,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如今多了一个他,就显得分外拥挤。即使他已经尽量缩起自己。
“住哪里?”她牢牢地把着方向盘,硬邦邦地问。
“我住哪里,你不知道吗?”仙道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淡淡地吐出这句。
“……好。”呼吸微微一滞,她咬牙点点头。
仙道是从东京来的转学生,当年的陵南高中也没有学生宿舍。于是,在距离学校两条街远的地方,背街的三楼,他租住一个小小的单身公寓。
“到了。”车轮缓缓住了,上杉泊好了位置,拉起了手刹。
“唔。”仙道咕哝了一句,挪动了下身体,把头侧向窗外。
似乎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连绵的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形成细小的水流不断滑落,安静的气氛里,路灯的亮光一跳一跳地从彼此的脸上跳过。
“如果……我没有去美国,我们今天会是怎样?”
“……什么?”
“会不会比现在容易一点?”仙道转过头,眼神是异常的清亮。
“……你这是假设性的问题,没什么意义的。”上杉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没有意义吗?”
“仙道桑是……公认的篮球天才,只有去美国,才能把你的天分发挥到极致。你看,你现在都是联盟球星了……为国争光……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修长的手指顺着方向盘弧度轻轻滑动,上杉似乎是在说服他,也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是吗?”仙道漫不经心的笑意在这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轻悄。
“可是,我真的后悔过……”
上杉手一紧,有一小口空气哽在了胸口,吞不下,化不开。
车门打开,寒冷的水汽顺着他离开的动作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她小小地打了个冷颤。
“谢谢,回去路上小心。”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他摆了摆手,踩着惯常的带点散漫的步子消失在公寓闸门后。
樱花树的枝丫旁,没有关好的窗户外耷拉着深米色的窗帘,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布料不住地往下滑,上杉抬头看了好一会,发动了汽车,缓缓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