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日影一寸寸西斜,林知无捏着发酸的后颈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案头堆积的奏折终于矮了半截。
朱笔在折子上落下最后一笔,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才发现福全不知何时在门口候着,正对着廊下的铜漏频频看时辰。
“楚大人,宫门快落钥了,咱家命人送您出宫。”福全佝偻着腰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又有几分怜悯,“陛下吩咐了,需将这叠折子批完……”
“我知道了,谢谢公公。”林知无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
林知无站起身时,腰间玉带钩刮过桌沿,发出一声清响,给林知无的瞌睡都给惊没了大半。
系统在精神空间里气得直跳脚:“周复这老登!自己的活不干扔给宿主干,看把我宿主给累成什么样了!”
林知无默不作声地解下官帽,任由发丝散落在额角,走出御书房时,暮色已浸透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值夜的灯笼次第亮起,在红墙间投下斑驳光影,恍如一幅褪色的古画。
好在有福全,安排了人送林知无出宫,还给林知无拿了些御膳房做的点心——林知无今天吃得多的福全都给拿上了。
林知无出宫,爬上自己家的马车,抱着食盒感叹:“福全真是个好人。”
系统给林知无来了一套按摩技能包,给林知无按得软趴趴。
林知无没有回卫国公府,而是去了云锦丝行在京城的铺子。
马车在云锦丝行门前停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知无扶着车辕下车,抬头望去,只见门脸不过两开间,匾额上“云锦”二字被灯笼照得泛着微光,乍一看不过是普通绸缎庄,然而推门而入,却见内堂宽敞,货架上陈列的绸缎虽不张扬,却隐隐透着贵气,连空气中都飘着沉水香与蚕丝特有的清润气息。
“楚大人!”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正是周宥安排的人,陈默。
他压低声音道:“东西已经备好了,在二楼雅间。”
林知无跟着他穿过货堂,绕过一道绘着《蚕织图》的屏风,楼梯拐角处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显然是刚从露台上搬来。
二楼雅间的门窗紧闭,陈默推开门,桌上烛火骤亮,照出檀木托盘上的青缎枕头,边缘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样,正是周宥在洛水县时亲手挑的花样。
“这是用沈家‘千丝印’底料做的,周恕送的贡品里,有三匹与此处的‘雪浪缎’出自同一批蚕丝。”陈默掀开枕头一角,露出里面浅褐色的填充物,“雪蚕沙与奇花汁液相遇,会在三个月内让人气血衰败,却查不出病因。”
林知无伸手抚过枕面,触感柔滑冰凉,果然是洛水县一等一的好料子。
林知无让系统把这个小世界的资料给查了个遍,才千挑万选选出了雪蚕沙,只等周恕把浸透了奇花汁液的料子送给周复,周复就可以慢慢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很好。”林知无点点枕头,“给我用最精美的盒子装起来。”
“大人,殿下还为您在置办了秋衣,并随秋衣给您来了信。”陈默搬出一口箱子,里面是和枕头的待遇截然不同的两套新衣裳。
新衣是月白色秋衫,袖口绣着竹影,正是林知无在洛水县时爱不释手的款式,周宥留意记了下来,最底下压着一封信,封口用蜡印着一只振翅的雁。
林知无先拆了信来看。
见字如晤。
洛水一别,恍如隔世。
卿奉旨返京,吾心忧之至,却知你必有计较。
今托陈默送上秋衣两套,皆用秋丝节头茬蚕丝所制,轻暖透气,宜秋日久坐。
又及,枕头一事,望慎之又慎。
待得功成,定当与你共赏山水明月,永不分离。
周宥。
林知无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耳畔仿佛响起周宥低沉的声音。
明明也没有多久不曾见面,却思念意浓。
林知无耳根微热,将信仔细折好收入怀中,对陈默道:“替我谢过殿下。”
回到卫国公府时,已是月上中天,林知无吩咐了下人把给南阳郡主的新衣送过去,自己没有去打扰。
“宿主,明天就要把这东西送进宫了,紧张吗?”系统问道。
林知无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要不是因为我借了楚明河的身份,我巴不得直接冲到周复面前,一刀了结了他。”
翌日清晨,林知无特意换上了周宥送来的月白秋衫,腰间配了块羊脂玉佩,整个人显得清雅而不失贵气。
奈何林知无困得眼皮子打架。
今日是休沐日,本不用上朝,只有他,还得进宫去给老登收拾烂摊子。
“楚大人今日气色甚好。”福全笑眯眯地迎上来,目光在林知无怀中的锦盒上停留了一瞬,“这是?”
林知无微微颔首:“昨日去为母亲挑选新衣,看见了一个枕头,掌柜说枕头里填充了能够安神助眠的东西,我见陛下最近思虑多,想着买下枕头献给陛下,能让陛下睡得安稳些也好。”
福全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楚大人终于懂得服软了啊。
“楚大人一片心意,陛下定会明白。”福全请林知无入内。
御书房内,周复倒是坐在书案前,只是手里没有握笔,只是随意地翻看奏折。
林知无不禁跟系统吐槽:“他人都坐这了,也不批一下折子?懒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