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卷着白雪,在这边陲渺无人烟的地方肆虐,恍然可见一少年执伞雪中立。空旷寒冷,少年一身冰蓝色斗篷掩于伞下,一动未动,仿佛要与这越来越弥漫的苍茫白色融为一体。
“少爷,我找到路了!”
远处传来呼喊,少年闻声转身,甫一动作,发尾的银饰率先叮铃作响。那是一个分外精致的发坠,从半挽青丝拢起处垂落下来五根细细的银链,一直缀至发尾,银链末端五个小叶子形状的银片正伴随着主人的动作在寒风中肆意跳动、挤挤挨挨地相互碰撞出清灵的声音。
少年转过身来,伞下是一张出尘俊逸的面容,正对刚刚发出声音的人露出一抹浅笑,冰寒乍暖。那白皙如玉的脸庞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精养出来的小少爷,双波光流转的双眸更是明亮纯净,不掺杂一丝杂质。
周身的装束更是奢华贵气,厚实柔软的冰蓝色斗篷领口处,一圈雪白的狐毛簇拥环绕,将那张如玉的脸庞衬得愈发白皙。斗篷隐约间,可见上等绸缎缝制的宝蓝色锦袍,虽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见上面暗纹繁复雅致,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腰间挂着一枚通体无暇的云纹白玉,白雪映照间,柔和而又静谧。
“不急,营群你先歇歇。”少年缓缓开口,看似单纯飞扬的眉眼瞬间转为沉静内敛,越过那位唤作营群的侍从眺望他背后的方向。
营群似有所感的转身往后看,只见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尽头,“少爷,你这是在?”
“在等人。”少年答道,顺势将手中的伞抖了抖,伞上积攒着的一层薄雪纷扬飞舞。
营群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位一起长大的少爷,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在这寒风大雪中受了寒,又劝道:“少爷,咱们这次出来已经很久了,老爷和夫人一定很担心,还是赶紧回洛陵吧。”
营群口中的老爷和夫人,就是少年的父亲和母亲,文宣国的戚国公和国公夫人。少年名唤戚隐横,是戚国公的幼子,刚满二十岁,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戚国公的儿子们经商的经商,出仕的出仕,习武的习武,唯独这个幼子,每日只知道打马长街、赏风饮月,立志要看遍世间美景,与其他几位哥哥相比,真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所以现在戚隐横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他偷跑出来,溜到这边陲荒芜地方,来赏大漠的奇旷辽远的。可惜这位小少爷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非挑大冬天来,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景也没看到,此刻还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回去的路。
还好一直跟着小少爷的营群是个靠谱的,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但搞不清楚自家少爷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等什么人,愣是不肯走。
“来了。”戚隐横没空注意营群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在望见远处三五个黑点越来越近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慢慢松开了一直握着的伞柄。
油纸伞瞬间被寒风卷起,飘落了好几下才着了地,营群刚跑出去几步追伞,却发现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倒在了雪里,一时也不知该先顾哪边,担忧地对着戚隐横喊道:“少爷你没事吧?”
戚隐横没有回应营群的担忧,只用手摸了摸脚踝处,轻轻一按便是钻心的疼,霎时疼出一层薄汗,慢慢试着站起来,刚一起身便身形不稳要再度倒下去,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戚隐横,“小心!”
戚隐横抬起头看去,一张冷峻而凌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正关切的看着他,那人的另一只手还举着刚刚飞走的油纸伞,两人落入伞下,遮蔽了风雪。
一如初见,确是初见。
此时营群已经赶了过来,将自家少爷接了过来扶着。戚隐横顺着营群的支撑退后两步朝人道谢,“多谢,既然你救了我,这个就当给你的报酬吧。”
出手阔绰的小少爷扯下腰间的云纹玉佩递了过去,那人愣了一下推辞道:“举手之劳,这位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今日在这大雪中遇见也是缘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戚隐横。”小少爷历来飞扬跋扈简单直接,从不肯欠别人的,眼前这个救了他的人却不肯收他的东西,着实苦恼,“那你呢?你叫什么?”
“g……”那人赶忙看了戚隐横一眼,发觉他并未察觉到什么时,才心安道,“我叫梁诚烨,戚公子怎么会在这大雪天的来到这里?这里荒无人烟不太安全,还是赶紧离开吧。”
戚隐横当然注意到了梁诚烨下意识想要说出的自称,心底涌起鲜血淋漓的苦涩:自己上一次是有多傻,才一点没察觉到这人错露百出的伪装,重来一世,他绝不会再被这人欺骗。
戚隐横继续扮演好纨绔少爷,忍着恶心与梁诚烨虚与委蛇,气冲冲地抱怨道:“我本想看看这边境的大漠辽阔,却不想大漠没看到,还差点儿被困死在这冰雪地里!”
梁诚烨闻言笑了一下,与他那张冷酷的面容极不相符,而上一世,戚隐横以为这是他对自己的偏爱,“戚公子怎么会想着冬日来看大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