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头想吃包子,却说要带他来康平郡长长见识,也不是全然不对,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说起来,叶老头和祖父都是驴一样的倔脾气,倒有几分相似。
而叶决明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他光知徒弟聪慧非凡,对其过往却一问三不知,只好扭头又问同样是南诏出身的江烬梧。
“那江公子可有头绪?”
对白术不友善的态度视若无睹,江烬梧笑了笑,道。
“若是寻常商人,定不会光明正大卖出这般危险的‘药’。要说何处最有可能流出此‘药’,几位不妨去南诏黑市寻那源头?”
“黑市?”
姜雪枝一听“黑市”二字,有些跃跃欲试。
她还从未去过黑市!从前现实中没可能接触,这可是小说里才有的黑市诶!
可转念一想,此去是探寻妖丹来源,定然会有仙门人士牵扯其中,虽是俗世的黑市,卧虎藏龙也不无可能。
姜雪枝摸着下巴沉思,江烬梧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顾虑,主动道。
“我对那里还算熟悉,可以为翠花姑娘引个路。”
有江烬梧相助,姜雪枝放下一半的心,又琢磨起别的事。
她本是要去仙盟检查秘境入口,打听蒙面人消息,却没成想被这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妖丹绊住了脚。
那便索性将妖丹一事查个水落石出,若当真也是蒙面人所为,她正好可以将其一并向仙盟汇报。
打定主意,姜雪枝朝江烬梧点头道:“那便劳烦江公子了。”
“还有,直接叫我姜雪枝吧,你明明早就听他们叫过我的真名了。”
江烬梧摇了摇头,勾起唇角,只道。
“你亲口告诉我你叫翠花,那我便只认你是翠花。”
“那今后我叫你阿枝,你叫我阿梧可好,别人一听便晓得我们般配得很,毕竟我们可是未婚……”
“没有般配,没有毕竟。”姜雪枝面无表情地打断,“你还是叫我翠花吧。”
不待江烬梧抗议,姜雪枝又转向叶决明和白术,问二人。
“师妹明日便启程随江梧去南诏黑市,师兄和师侄可还要在康平停留一阵?”
叶决明和白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下头。
叶决明将指间妖丹收入囊中,对姜雪枝严肃道。
“兹事体大,五峰山门的人断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白术也附和道:“师叔放心,我师父虽然经常看错量抓错药,但在这种沾了个‘丹’字的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不出意外又被一旁的叶决明赏了后脑勺一巴掌。
五峰山。
江烬梧默默立在一旁,将这三个不算陌生的字眼在齿间反复咀嚼。
如果他没记错,月余前有密探来报,北宁皇子萧却燃悄悄拜入的仙门便是几人口中的“五峰山”。
姜雪枝竟是五峰山的人,既能被显然是弟子辈的白术称作师叔,又能与白术的师父叶决明互称师兄妹。
他的情报网横跨南诏与北宁,但碍于仙俗两方不成文的规矩,便没有太过重视仙门宗派。
但眼下,前有北宁皇子不知打着什么算盘拜入仙门,后有似是五峰山师叔辈的姜雪枝在俗世找什么蒙面人。
……看来有必要重新调查了。
五峰山三人一拍即合,决定歇一晚便随江烬梧前往南诏黑市所在的无夜城。
向匆匆赶来的官兵解释过原委,姜雪枝又将满是血肉的褥单收走,扔进了火堆里。
江烬梧不解道:“阿枝这是在做什么?”
姜雪枝自动屏蔽某个称呼,头也不回答道:“火化。”
“但他已经没有骨头了,不会有骨灰的……”
“那就化作一缕烟,去哪里都可以。”
江烬梧怔住,死的这人只是个piao客,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家中妻子儿女乱来,更不知道他从前有没有做过扒手杀过人,要是他还……
这么做?有必要吗?如果是换作他,更可能将其的灵魂缚在原地,让他一遍遍体味生不如死的痛苦。
江烬梧正欲开口:“可这人……”
就见姜雪枝拍了拍掌心的灰尘,从火堆前站起身来,回头看他。
“嗯?你要说什么?这下彻底不臭了,可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江烬梧还未能开个头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喉头,话头一转。
“你只是因为太臭才烧了这个?”
“是啊,臭味成烟飘走,就闻不到了。”
姜雪枝奇怪地看了江烬梧一眼:“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不是鼻子堵了不大灵?白天衣服被血打湿了都闻不到。”
江烬梧回房后就换下了破损的衣服,草草处理过伤口,现在自然闻不见血味。
但他并不是鼻子不灵,而是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味。
床内墙壁上铁锈般的,上吊侍女尸身腐烂的,一日一次端来的饭菜发霉的。
如果习惯不了,他也活不到今天。
面对姜雪枝的问题,江烬梧浅浅扬起嘴角。
“可能是吧。”
还好他的鼻子“不灵”,才让他在铁锈味弥漫的夜里也能入睡。
姜雪枝却突然道:“你把我给你的玉石拿出来闻闻。”
见姜雪枝一脸正经,江烬梧依言掏出怀中贴身保管的玉石,凑到鼻下。
淡淡的、清新的竹香,仿佛与柔和的风相拥,悄然抚平江烬梧心头的烦躁,转瞬便神清气爽。
姜雪枝得意地一翘眉梢:“怎么样?鼻子通了吧。”
悠然峰出品,必属精品,除了不能吃……虽然是谢悠然做的就是了。
捏住玉竹的手不自觉收紧,江烬梧轻笑出声。
“哈。”
只一瞬便消融在火星与气浪共舞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