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子推搡温淮言出了御马监。
御马监富得流油,从不吝啬炭火,屋子里面烧的发热,温淮言脸颊红通通的,思维也慢了一拍,外面的冷风一吹,倒让他迅速清醒起来。
如果王公公真不想帮他,可以直接连门都不让他往里进。
宫里人讲话都很费劲。
温淮言迅速提炼王公公话里的重点——“他没有争斗的心”,“他和黎清没有利益冲突”。
这大概就是王公公说他“找错了人”的原因。
人没找对。
那他该找谁。
温淮言想起王公公最后突兀提及的“陈太医”,太监和太监负责的工作天差地别,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个太字。
他想破头都想不出,这二者有什么利益冲突。
不过……来都来了。
温淮言思索片刻,还是沿着小路,狗狗祟祟的往太医院走。
今日正赶上沐休。
太医院只有陈太医一个人值班。
男人穿着石青色官服,官服外草草披了件薄衫,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眉目舒展,一副温柔敦厚好相处的样子。
温淮言到的时候,他正在包药。
“来看病的?”
陈太医抬头。
温淮言:“是。”
“坐下吧。”
陈太医抬了抬手,示意温淮言坐在凳上,他摸了摸小少年滚烫的额头,又把了片刻脉,得出结论:“是风寒,我给你开剂药先吃着。”
温淮言揣着全部身家出门,他怀里总共抱着十两碎银子,倒也没太担心给不起医药费:“陈大人,总共多少钱。”
看个风寒,应当也没多贵。
“钱嘛——”
陈太医拉长了声音,拨弄算盘:“我去宫外给人看病,诊金十两银子起步,这仅仅是出诊的价格,至于其他……”
十两银子起步。
温淮言笑容僵硬,别其他了。
卖了他都看不起。
这和抢钱有什么分别。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陈太医笑着感叹,“我不收诊金,大家都是苦命人,在这生活也不容易,合该互相帮衬的。”
温淮言松了口气。
他松的不是这十两银子,是陈太医先抑后扬,摆明了一幅“我要刷你好感”的模样,一个太医刷太监好感有什么用?
他不一般。
不过,陈太医是谁的人对他来说不重要。
温淮言垂眸,想着如何引导话题。
“至于药钱,我看看,”陈太医翻了翻册子,“司礼监的黎清大人最近也染了风寒,我开这药挂在他名下便是。”
好,不用他犯愁怎么引到黎清身上了。
温淮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抬眸,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动作夸张,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消瘦的身子一颤一颤:“小、小人不敢。”
看着他表演的陈太医:“……”
孩子。
你演的有点假,这也太夸张了吧。
宫里个个都是影后影帝,乍然看见这么朴实无华的演技,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角抽了抽,假装没发现,耐心安慰。
“不要怕。黎大人不会发现这些小事,他要是发现问起来,我就说药煎坏了。”
药煎坏了,有损耗,都是常事。
按理来说,这场拙略的表演应该就到此为止了,陈太医已经开始收拾药包,温淮言却还没停,他身子继续发抖,细声细气。
“小人还是不敢,”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里续上泪水,活像一朵小白花,“小的这风寒就是黎、黎大人责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