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从兰陵逃出来时,身上带了不少银两,但一路逃难,被抢的抢,丢的丢,到上京时就剩下贴身的几样值钱东西。
前些日子扶楹在院中养伤时,就让芫荽出去采买了不少东西,家当已经所剩无几。
扶楹咬了咬牙,将藏在衣襟里的玉坠拿出来:“去买,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芫荽知道扶楹的性子,也没多劝,拿着方子出门去了。
扶楹留在房中捣鼓,一直等到日下西沉,芫荽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扶楹将物品清点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开始动手。
距离寿宴还有八日,扶楹不仅要准备给谢老夫人的寿礼,还要想办法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因此她每日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其余时候都待在离云居。
直到寿宴前一日,扶楹将做好的口脂和胭脂一应交给芫荽:“芫荽,咱们能不能赚到银子就靠你了,你拿这些上街去卖,只要不低于买材料的价钱,不论高低你能卖就卖。”
扶楹面上犯了难:“姑娘,您真是为难奴婢了,奴婢哪会这个。”
扶楹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你想想我们空空荡荡的荷包,好不容易来上京一趟,难道你不想尝尝金凤楼的灌浆馒头、聚仙台的重阳糕和酱肘子吗?好芫荽,你想想这些,可是有动力了?”
芫荽被她说得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用视死如归的表情道:“姑娘,那我去试试?”
“快去吧。”扶楹鼓励地拍拍她的肩,亲自将她送出离云居。
这一回芫荽回来得更晚,扶楹一直焦灼地等到天色暗淡,就差要出去找人了,才瞧见芫荽耷拉着肩膀回来。
“如何?”
芫荽垂头丧气的,将口脂和胭脂一并放在院中石桌上,扶楹数了数,一个没少。
她有些泄气,但她依旧道:“没关系,等过了寿宴咱们再试试。”
芫荽坐在石凳上撑着下巴唉声叹气的:“姑娘,您是不知道,这上京城里个个趾高气昂的,人家要买这些东西都是去名声斐然的店铺,手头紧些的也要找小有名气的摊子,咱们一无摊位,二来面生,人家都怕我们做的东西不干净,根本不愿买。”
扶楹没做过生意,只凭一头脑热,压根没想到这些,听芫荽这么说,她陷入了沉思。
她想把东西卖出去,她需要名气,需要有人用过觉得好,才会有人买。
可以她如今处境,谁会愿意用她做的东西呢?
在兰陵时,她会自己用,还会送给好友,或赏给侍从用。
她兰陵郡守之女的身份摆在那儿,谁会质疑她?都是欢天喜地收了,用过后还会给她反馈。
可是到了上京,她只是一介孤女,寄住在谢家而已,别说用她的东西,别出言羞辱她就是好的。
扶楹将面前三盒口脂打开,她做的是三种不同的颜色,贴合肤色不同妆容不同的人,香味也各有不同。
她做这些用料干净,绝对安全,只是没用过的人不愿意尝试,她做得再好也没用。
扶楹静静想着,没有人用,那便想办法给别人用,用得好了自然一传十十传百。
至于怎么给别人用……她渐渐扬起笑,怎么会没有人用呢?
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试用者吗?
若她能利用自己的脸,辅以精美的妆容,那她自己不就是活招牌吗?
但凡有人觉得她的妆容好,说不定就会来向她打听,届时她不就能顺理成章推荐自己的东西了吗?
想清楚其中道理,扶楹顿时有了主意。
明天谢老夫人寿宴,来参宴的女眷众多,其中说不定就有慧眼识珠之人。
打定主意,扶楹豁然起身:“芫荽,帮我把老夫人前些日子送的衣裙给我找出来。”
她是逃难来的,老夫人心细如发,入府第二日就让人给她做了好几套衣裙,如今也能派上用场了。
陈郡谢氏乃名门望族,尤其是留在京城这一支,谢二爷官职中书令,谢浔任职尚书省,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可谓前途无可限量。
谢家在上京,当属世家之首,又是谢老夫人的寿宴,但凡在上京有头有脸之人都携家眷前来贺寿。
不到午时,谢府已是门庭若市,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扶楹一大早就起来梳状,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收拾妥当,揣着口脂和两盒胭脂往前院去。
一路上都是往来奔走的谢府下人和参宴客人,扶楹面生,她与人擦身而过时,别人总会下意识回头多看两眼。
她听见别人小声猜测她的身份,惊叹她的美貌,不由得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苏扶楹,万不能露怯。
等她走到前院举办寿宴的地方,人更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层层叠叠,或探寻或惊艳,好似一座座高山压在她身上。
她悄悄深吸了口气,扬起笑来,正欲说话,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
“看,是谢大郎君。”
一瞬间,所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尽数转移,齐齐看向她身后不远处,衣带当风缓步而来的谢浔。
扶楹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脸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