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紧了紧手心:“我先扶你起来吧,地上凉。”
扶楹还是不语,肩臂却轻轻抖动起来,像一只折了翅膀,却还努力振翅的蝴蝶,单薄又羸弱。
她轻轻抬起头。
不知何时,精巧美丽的面容上已满是泪痕。
她克制着没哭出声,却在瞧见谢浔面容那一刻忍不住低泣哽咽:“大郎君……”
哀弱悲鸣的三个字,足以道尽满腔委屈。
谢浔心弦狠狠一颤,他克制住心头骤生的那点怜惜,尽量语调平和道:“此事是二弟之过,我让他去跪祠堂思过,待明日,我让他去向你赔礼道歉,可好?”
他刻意放柔了声音,扶楹焉能瞧不出他在放低姿态,但此时她不能见好就收。
她眼中热泪不断滚落,声音也微微颤抖,好似被谢砚吓狠了:“您惩罚了他,若他因此记恨我,私下报复如何是好?若他下次还有意冒犯呢?今日是大郎君及时制止,若下回大郎君不在,阿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阻得了他?”
她语中尽是后怕之意,听得谢浔眉心不断蹙起,他耐着性子安抚道:“若表妹实在害怕,往后可以来寻我,倘若他胆敢再行不轨之事,我必不饶他!”
得了他这话,扶楹这才放下心来,渐渐止了哭泣,但她哭得太过真诚,刚停下也免不了一抽一抽地:“多谢大郎君。”
“先起来吧。”谢浔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人带起,“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丫鬟呢?”
扶楹整理着凌乱的裙摆,小声道:“我有事让她去做,想着此处与离云居离得不远,宴席结束可自行回去,便没再让她来接。”
谢浔了然:“那我命人送你回去?”
说着,他便要喊青霜。
扶楹连忙拽住他的袖摆,仰起泪眼婆娑的脸:“大郎君,我害怕……”
谢浔顷刻顿住。
他低头看向扶楹,
她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泪,因哭过的眼微微红肿,贝齿轻咬着涂了鞓红口脂的下唇,淡淡葡萄香自她唇间溢出,下巴因仰头的姿势微微抬起,露出玉般白皙的颈段。
美人垂泪自古惹人怜惜,他亦不能免俗。
谢浔袖中手掌缓缓握成拳,克制住心头一瞬生出的,想为她拭泪的荒唐念头。
她怯生生地问:“大郎君,你送我回去可好?”
谢浔轻轻闭了闭眼,旋即睁开,声音又变得那么冷淡:“走吧。”
扶楹不知他心思转变,只是听他突然淡了语气,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急,让他生出了不快,只能将其他心思都收起,轻轻“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往离云居走,扶楹在前,谢浔落后她两步,是个刻意避嫌的距离。
离云居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谢浔顿步在院外,扶楹轻声向他道谢:“多谢大郎君。”
谢浔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扶楹咬了咬牙,转头离开之前,她还是问出口:“方才,大郎君在树后都瞧见了吧。”
谢浔没料到她会突然问,不过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应道:“席间多饮了两杯,便在树后寻了个地儿稍微停留,没想到你们去而复返。”
扶楹明白了他的意思,并非刻意偷听,是他们自己撞到他跟前去的。
“那……”
她本想问,那为何不早些现身呢?为何要等到她那般狼狈才出声制止?
可这太过无礼,他出不出面帮与不帮,皆是他自愿,自己又怎能因此怨怼不满呢?
“大郎君早些休息吧,我先回了。”她没再多说,福了福身便回了离云居。
谢浔在原地多站了片刻。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事实上,他在看见谢砚与她同时出现时,便想出面阻挠,但转念一想,他只知二弟为人,却不知这位新来的表妹是何想法,不该贸然介入,遂留在原地没动。
他们二人没发现他,之后又见她冷静应对,与平日表现出的柔弱截然相反,便歇了多事的想法。
事关女儿家名节,还是少些人看见为好。
他让青霜注意着周围,自己关注二人动向,直到瞧见谢砚步步紧逼,她摔倒在地,才不得不出面阻拦。
眼见扶楹身影消失在院内,谢砚才挪步准备往松月坞走,却见青霜疾步而来:“郎君,出事了,三姑娘跑到春华堂去了,二夫人赶去要打罚她,与老夫人起了冲突,将老夫人气晕了。”
谢浔眉心一拧:“去春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