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老夫人以为她是为了谢衔月:“你可是有了心仪的人选?”
兰流芳忙道:“儿媳瞧着泾阳候家就很好,岫姐儿自打嫁过去,全家上上下下都把她捧在手心里,泾阳候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与岫姐儿夫妻恩爱、美满和睦,儿媳想,泾阳候那个弟弟,与衔月倒是合宜。”
泾阳候那是出了名的宠妻,兰流芳当然也想给自己女儿找个爱她疼她的夫君,侯府那位二公子人虽跳脱了些,但生在那般门第里,自然也会善待枕边人。
没想到兰流芳打得是这个主意,老夫人一时无言。
她又何尝不是看上了周家小儿,但上回她就试探过了,周老夫人对衔月无意。
她不说话,兰流芳不免忐忑:“母亲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老夫人知道她惯来要强,也没直说:“此事还需斟酌,你可以再看看其他人,比周家小儿优秀者不甚凡几,不必急于一时。”
兰流芳听出老夫人不太满意,也没多劝,总归她才是衔月母亲,衔月的婚事自有她来定夺。
何况她今日真正的目的可不在此。
“母亲所言极是,是儿媳操之过急了,衔月好歹是咱们谢家嫡出的姑娘,婚事自然不急在一时,但咱们府上其他姑娘,也到了许亲的年纪,咱们也不能厚此薄彼,只替衔月考虑,还是要一视同仁才好。”
她话里有话,老夫人又如何品不出来:“你是说阿楹?”
见老夫人直接提出来,兰流芳也不再遮掩:“阿楹父母皆亡,孤身一人来到谢家,也是个可怜孩子,儿媳听闻,她也就比衔月小了两个月,跨过年关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她身后无人,咱们既然将她当做表姑娘,那便是她的亲人长辈,总该替她打算才是。”
她一字一句说得诚心诚意,好似真把扶楹当做谢家姑娘,真心替她考虑。
老夫人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脸上皆是作为一个长辈,对晚辈坦诚的关怀。
倒是转了性了。
老夫人看她是真心,也觉得她所言有理:“阿楹确实是个好孩子,她如今的情况,若没有我们替她打算,只怕很难许一个好人家。”
闻言,兰流芳顿觉有戏,她喜上眉梢连忙接上:“正是这个理儿。”
老夫人却想起一事:“可阿楹尚在孝期,即便定下婚事,也要等她除服才能成婚,愿意等她的人家只怕不好找。”
此事兰流芳早就想到解法:“母亲您忘了?扶楹的爹娘是为守城而亡,当今圣上圣明,早就下旨,凡为国捐躯者,其子女可免三年孝期,服丧一年便可,阿楹她孝期已满,自可婚嫁自由。”
经她提醒,老夫人遂想起,当今圣上登基时的确颁下过旨意。
“既然如此,那你替衔月相看人家时,也替阿楹把把关,替她择个良婿。”
兰流芳当即一拍膝头:“何须相看,儿媳现在就有一合适的人选。”
话落,她直接示意身边嬷嬷,将事先备好的画像交给朱嬷嬷。
朱嬷嬷将画像展于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瞧清画中人模样,先是一皱眉:“瞧着还是个苦读的书生,既无家境,也无功名,如何堪配阿楹?”
兰流芳倒是没想到,母亲竟真把苏扶楹当孙女般替她着想,不过无妨,她早有准备。
“母亲您这可就看走眼了,此人可是陇西李氏的后人,李氏如今虽没落了,但三代以前也是四世三公的名流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李斯羡此人勤奋好学,今年乡试还拿了魁首呢!待明年二月春闱定能蟾宫折桂,未来重振李氏门楣也未可知。”
“阿楹如今的情况,若是说个家世太好的,人家难免瞧不上她,即便瞧上了,阿楹嫁过去身无依仗,若被人欺负了如何是好?咱们谢家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何况是嫁进了别人家后院,咱们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但若为阿楹挑个门第太低的,难免配不上阿楹,即便有谢家扶持,也怕烂泥扶不上墙,到那时,岂不白白糟践了阿楹一生?
而这李斯羡就正正好,名流没落,自然不会瞧不上阿楹,而他祖上又曾位列三公,便是有功成名就的潜力,阿楹若嫁过去,与其相知相伴数载,待他得了出头之日,还会亏待阿楹不成?到时,说不得还能给咱们阿楹挣个诰命夫人呢!”
不得不说,兰流芳生了好一张巧嘴,老夫人方才看着还觉得平平无奇的一人,听她一通条理清晰的分析,竟愣是把画中之人给看顺眼了。
见她面有松动,兰流芳再接再厉:“母亲,您想想阿楹这孩子,年纪轻轻便遭逢祸事,家破城亡,一人跋山涉水来到谢家,虽有您庇护疼爱,但谢家毕竟比不上兰陵她自己的家,她在此难免觉得寄人篱下,思念爹娘。但若她出嫁成家,那便是她新的家,她的夫君也会成为最亲近的家人,比让她留在谢家,可要自在欢喜得多。”
她这话难免勾起老夫人心底的悲痛,兰陵城破,谁也不曾料到,莫说扶楹与她之间,有扶楹母亲的那一份教养之情在,即便只是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她也怜惜对方的遭遇。
再瞧着这孩子这些日子,一刻也不闲着地做工赚钱,与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家,哪个不是整日踏青赏花,何曾为钱发愁?
说到底,也是阿楹无法将谢家当作真正的家,无法心安理得,用着她拨去离云居的银钱。
或许兰氏说得对,只有为阿楹找个真正的家,她才会比如今快活。
沉着再三,老夫人将画像还给兰流芳:“便听你的,但这毕竟是阿楹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是要先问过她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兰流芳喜不自胜接过画像:“母亲放心,这么好的婚事阿楹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儿媳去就去离云居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