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尔静静听着,抬头看了眼青灰色朦胧的天空。
“他会下地狱的。”
宋擎胸口起伏,过了会儿才压下心头的愤怒。
“那你特——你来这干嘛?!为什么又要来找程屿?”
雨水沾湿了披散的长发,垂落的睫毛挂着湿漉漉的水珠,关尔半敛着眼,“弥补吧,我也不知道。就算我多不希望自己是关一越的女儿,但事实如此。”
宋擎拧着眉,声音罕见地带了些严肃,“他以前......知道你是关一越的女儿吗?”
关尔吐了口烟气,“不知道,可能。”
宋擎沉默了起来,“程屿是我朋友,也是兄弟,我不会允许别人随意伤害他。”
关尔想说‘我知道’,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喉间像是堵塞异物,卡在里头不上不下,一呼一吸生生抽着疼。
她没伤害过程屿吗?有的吧,她现在的出现,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
程屿为五年前的‘关尔’编造了一个生病逝世的美好结局,而自己却再一次搞砸了。
关尔觉得头重得有些抬不起来,连点头都难。
“他应该,很恨很恨你们。”
“我知道。”
“你若真知道的话,就应该放过他。虽然再怎么难,但他已经熬过来了。”宋擎语气极其认真,“如果他还是不想再见你,我会负责把你送到机场去。”
*
电话接通,不知道程屿与宋擎说了什么,他只让关尔在原地等着。
一个半小时之后,拖车的人才到。关尔脚边落满了烟头,静静地看一群人围着车子研究怎么启动。
关尔刚才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还是安静离开,便想跟宋擎商量着直接搭上来人的车去机场。还未出口,一辆灰绿色的皮卡从服务站方向驶了过来。
关尔眯着眼看了会儿,抿着唇去看宋擎。
宋擎神情严肃,只解释了句:“他说要自己过来。”
程屿看起来风尘仆仆,皮卡的后车斗用塑料雨披挡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是在运什么东西。他下车时直勾勾地盯着她,彷佛她又搞砸了什么事情似的,一副过来收拾烂摊子的模样。
关尔看着他走到跟前,他先是沉默着把身上的雨衣披在了她身上,而后才转头去问宋擎,“车子什么情况?”
“熄火了,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宋擎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这车太贵了人家不敢乱修,怕哪里修坏了,修车费还不够赔的,说得拖回去看看。”
过了会又道,“这位关小姐说要找你,现在见着了,要不我把人送回去或者送到机场?”
程屿摇了下头,“我先把她接走,你跟他们留个电话,过几天我再去开回来。”
宋擎沉默了半刻,没想到程屿会这么回答。但也只是无奈笑了下,“行啊,我也想阿姨做的米肠和打卤面了,我给你开回去也行。就是——”说完他视线不明地看着关尔,“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有事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雨势不大,过了一会儿阳光就穿过厚重的云层,扫下一道扇形的光影。戈壁在云雾间变得迷离,越开到城里,世界从灰土色慢慢过渡到水绿色。路旁黄绿交错的行道树密集矗立着,类似布尔津的俄式建筑鳞次栉比。
关尔见程屿把车往镇上开去,问他,“你要去忙什么吗?”
程屿开了半边窗,“送你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