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原本也只是随便从议员长先生的交友圈里点几个名字,象征性警告一下的诺厄,也没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圣阁下微妙地顿了一下,沉静开口:“嗯,你……很好。”
得到夸奖的三号满脸骄傲,得意洋洋地坐了回去。
顺便再一次用不屑的眼神,扫视全场。
看什么看?
我没有零花钱等于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雄主的钱,四舍五入就是雄主在养我,这是情趣,你们这帮单身狗懂什么啊?
通讯再次挂断。
会议室陷入死寂。
大厅还是那个大厅,小团体也那个小团队,然而此时此刻,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沟壑,横在他们之中,叫这帮高高在上的特权种们一言难尽,有口难言。
不是,哥们?
猪头一、二号缓缓低头,企图将自己埋进书桌下。
猪头三号反以为荣,以一对多,蔑视全场。
议员长先生开始嗑瓜子。
声音太过明显,成功引来所有虫的注视。被全场行以注目礼的黑发雌虫却只稍微抬了下眼帘,诧异地看了回去,奇怪地道:“你们看我干什么?”他下巴轻点,若无其事地道:“继续开会啊。”
同一时间,奥威尔主宅。
挥退侍虫和管家。
诺厄打开卧室的大门,又关上。理智逐渐回笼的同时,年轻的圣阁下垂下眼睫,视线慌张无措地四下游离,身体一点一点地下滑,自己抱着自己,默不作声地在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
垂耳兔发呆.jpg
后知后觉,又难以启齿的尴尬和羞恼像是一张大网般笼罩了他。
不是这样的。圣阁下沮丧地想。
……他明明没有这么凶的。
在诺厄幼年时的设想中,他的雌君应该是一位情绪稳定、温柔体贴的雌虫。
识大体,知进退,会在他沮丧的时候安慰他,在他不安的时候抱抱他;与之相对应的,诺厄也会真诚地、温柔地对待对方,将他们的婚姻当做贯穿一生的事业项目,小心、认真地经营、维护,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得全联邦都家喻户晓,一地鸡毛。
……他也不想这么凶雌君的。
圣阁下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起身,在全身镜前站定。
他抬起眼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或许是刚发过火的缘故,雄虫的神情分外冷淡,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恍若一把凛冽的刀,沁着丝丝缕缕危险的寒意。
那些自医院里醒来,便如影随形缠绕在他左右的不安,谨小慎微,微微蹙起而稍显忧郁的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凌厉、干练和冷酷。
仿佛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别虫,仍是那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二十八岁的诺厄·维洛里亚。
冷淡而出尘,漂亮得几近耀眼。
他心中微动。
像是想起了什么,年轻的圣阁下似有所觉地垂下眼眸,再一次调出了那份荒唐得叫虫无语的账单,找到那个全星海仅此一份的冤种购买记录。
上一次关注的是金额和功能。
这一次,他意图明确、目光精准地落在购买的时间日期上。
注意到那串熟悉的日期数字,圣阁下微微睁大了眼。
——是他骂完雌君“变态”,又偷偷撤回,对对方说“没事”的那一天。
是巧合吗?
他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雄虫同样微微歪头,露出迟疑又困惑的表情。
如果不是巧合……
他细数这些天以来,对方一系列看似离谱又荒谬的举动。
当时他只觉得无语生气,现在回想起来,对方的种种反应也很微妙。无论是众目睽睽之下劈头盖脸的教训,还是毫不客地封禁账户权限,他的雌君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爽或抗拒,只是略微垂眼,静静地注视着他。
就像是……
就像是,有意助长他的气焰一样。
仿佛是一只懒洋洋的凶兽。
冷不丁被咬了一口,也不生气,就这么顺从地看他把自己的毛发咬得乱七八糟,想了想,又叼起连接自己脖颈项圈的锁链,慢悠悠地走过来,俯身,低头,将锁链的另一端,放在他的掌心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诺厄忽然意识到,潜藏在“安全的时候,伊格里斯·奥威尔身边最危险”这句话之下的,还有另一层含义——
他是在通过这样伏小做低的举动,警告所有因为圣阁下失忆而蠢蠢欲动的虫豸,即便诺厄·维洛里亚圣阁下失去了过去执政十年的经验阅历,他依旧是他的雄主手中最好用的那一把刀,是静静守在圣阁下身边,最冷酷、也最温顺的走兽。
而后,他低下头,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微微不安的垂耳兔,无声告诉他。
——别怕。
——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