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昭文太子尚在,燕王手中并无太多实权,如今受害的女子怕是只多不少。”卫大世子知道这位枢密使是刚正不阿之人,适时地添了一把火,果然乔海蠡额上的青筋跳得愈发欢快。
他面色铁青道:“世子打算何时将此事呈报陛下?”
顾明苒蹙眉道:“虽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晚一日或许便多一女子受害。可只这两份证词恐怕不够,还得慢慢搜集旁的证据,徐徐图之,方可一击而中。若是打草惊蛇,对世子和乔统领都无益处。”
卫玄亦颔首。
乔海蠡稍稍平复心绪,沉声道:“如需老夫相助,世子直言便是。”
他又问道:“若是洛夫人与燕王联手,世子可有胜算?”
“洛夫人选的不是燕王”,卫玄气定神闲道,“撇开私事不谈,燕王有主见有谋略,不是个好掌控的人,洛夫人若与他共谋大事,无异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反受其害。而康王妃是洛夫人的外甥女,靖安郡主在定国公府苦熬多年,若得洛夫人之助,自是感恩戴德。在洛夫人看来,康王体弱,恐年寿难永,若他继位,谢蓁为后,将来可挟其子而令天下。”
乔海蠡面露惊诧之色,可细细一想,确似洛雪霁行事之风。
二人密谈许久,临别时乔海蠡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明苒,这个小姑娘与洛雪霁虽眉眼有些相似,可她眸光清澈,无风霜之色。再看卫玄今日虽是一身玄衣,可衣缘袖边皆是暗红的纹饰,与身着大红锦衣的顾明苒站在一道,倒似一对新人。近日弹劾卫玄的奏章不少,多半是郑氏门生的手笔。
旁人家的小儿女之事,他更管不着了,与卫玄拱手作别。
卫玄与顾明苒一道将乔海蠡送至府门处:“今日之事,还望乔大人守口如瓶。”
乔海蠡颔首允诺。
待乔海蠡远去,顾明苒精致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拽着卫玄的衣袖催促着往回走,抱怨道:“金簪压得我头疼,这衣裳也重,快走快走。”
卫玄看着一身红衣的顾明苒,想起那年她出阁时,三月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如胭脂点点,嫣红鲜润,淡粉与嫣红交错,花光清浅温柔。纯金所制的凤冠精致华美,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盛放的牡丹。
眼前的人笑靥如花,瑰姿艳逸。
他伸手取下她发间的四支金簪,长发披散,青丝如瀑。将金簪丢给陆衡,眸色渐深,笑中带着几分宠溺:“现下可还重?”
顾明苒晃了晃脑袋,笑着摇头。
二人相携而去,留下陆衡握着手中的金簪风中凌乱,好歹是个金子哎。
顾明苒在府中的居处,名为“溶月轩”,顾名思义,是府中赏月的最好去处。今夜虽不见明月,但满天星子交相辉映,犹如嵌在玄衣上的颗颗宝石,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顾明苒回房更衣,卫玄站在院中,远处是他亲手所植的海棠树,已抽出鹅黄嫩绿的新芽,待到三月也会如那年一般繁花似锦。只是这一世,他不再是她的兄长,不必看着她另嫁他人。
苒苒喜欢他,可因着血缘之亲,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冷待她,一次又一次地令她伤心难过。每次看到苒苒为他蹙眉落泪,他的痛苦难以言说。
他记得她嫁与长宁侯之子钟煜那日,宣王府内外欢声笑语不绝,他却没有半点欢喜。
“苒苒拜别阿兄。”泥金牡丹团扇遮住了她的容颜,凤冠上垂下的金色流苏随着她的举动簌簌作响。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他的明月,落在了钟煜的怀中。
长宁侯钟氏,世代为洛家部将,小侯爷钟煜亦是军中新秀。作为兄长,他以为,嫁与钟煜是对苒苒最好的安排。可是后来的许多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寻到了为洛雪霁接生的婆子,得知苒苒并非父王与洛雪霁之女。
真相公之于众,所有的事情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想让苒苒与钟煜和离,将苒苒接回身边,可钟煜不肯放人。即便外头的风言风语再多,钟煜对苒苒却始终一往情深。
“你在想什么?”顾明苒回房换了身浅紫的裙衫,在黑夜中犹如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卫玄长臂一伸,将顾明苒揽入怀中:“过两日我让人在院墙底下架个秋千,再引些蔷薇藤蔓来,你觉得可好?”
“满架蔷薇一院香,当然好啦!”顾明苒依偎在他怀里,笑道,“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将西跨院的院墙再加高一尺,免得白郎中整日爬墙做登徒子!”
“你那日砸得这般准,他可不敢再爬墙了。”
“我本是和他闹着玩的,谁让他只顾盯着谢二姑娘瞧。橙子砸过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躲一下,活该他从墙上掉下去。”她也承认让白尧光如此痴迷的谢二姑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这谢二姑娘生得真好看。‘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我若是个男子,也必定心动。可惜白郎中的登徒子做派似乎是吓着她了,她整日待在房中不肯出门。等府里的花开了,得想法子让她出来一趟,再为谢二姑娘画一幅画像,以你的画工定能好好敲上白郎中一笔。能从白郎中手里抠出钱来,想想就高兴。”
卫玄幽幽道:“你倒是大方得很。”
“我们之间婚约未定,聘礼未下。你若是喜欢谢二姑娘也无妨,早些说清,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总比成婚之后和离要好罢?”赶在卫玄生气之前,她嫣然一笑,道,“只是,我不信能用性命护着我的人会轻易地喜欢上旁的女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垂下的珠玉璎珞一摇一晃。
杏眸中映出卫玄清俊的容颜,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