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一书中明确提出，地球上的当今生物，都是由共同祖先进化而来的，人和猿有共同的祖先……”（注1）

“哈哈哈哈……！”

生物老师还没念完，就被一连串笑声打断。

后排几个出了名的付费生，可从来不在意课堂记录，我行我素惯了。王雪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打架，随便他们怎么闹。

“人和猿有共同的祖先，怪不得我觉得你长得像大马猴，感情是你还没进化完。”一个男生在说他外号叫“猴”的同桌。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生物老师站在台上，对这群问题儿童很是无奈，勉强控制了一会儿纪律，不但没什么效果，那几个刺头反倒越发亢奋，破天荒的主动问了几个问题。

不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年轻的男教师单手推了推眼镜，干脆把他们分了几组，自由讨论。

珍妮和王惠珊以及前排的顾佳圆几人一组。

几个女孩子对生物课都不太感兴趣，基因染色体遗传什么的，听着就头大，尤其是碰上难看的细胞图片——

唐珍有一次被吓得连课本都丢了出去。

眼下这一单元，可以说是最让人感兴趣的部分了。

珍妮负责做记录，时不时附和几句表达自己的观点。

生物老师把范围扩得很大，几个学生都很感兴趣，话题逐渐从生物进化和共同祖先偏题到了人和动物的区别。

这可真是个有深度的话题。

顾佳圆和唐珍差点吵起来。

王惠珊习惯了做好老人，但她实在不擅长“说话”，太直，明明没有恶意，但出口却总会得罪人。眼下，这两个谁都得罪不了，王惠珊只好推了推做记录的珍妮，示意她说两句。

顾佳圆坚持“人和动物没有本质性的区别，都依赖于自然，都需要群体，人类本身就是群体动物。”

而唐珍则不认同，“人和动物当然有区别，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是我们坐在这里，而不是那些随时能成为你盘中餐的动物来享受你的资源。”

唐珍语气笃定，顾佳圆差点被气哭了。

珍妮若用所思地转着钢笔，直觉告诉她，这个讨论好像超过了生物的范畴，甚至要更有深度。彼时还是高中生的她，只能用有限的知识和直觉去做判断，但这是不科学的。

而几个女生谁都没有想到，当初在生物课上的随口交流，竟真的映射到了现实。

珍妮是在生物课结束的一周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好像……

被孤立了。

起初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去吃饭，或者干脆独自在教室自习，不去吃饭。

高中就那么大，住校的日子，每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独来独往的人常常会被看作人缘不好，没朋友。恰好那时流行一个很奇异的说法，“一个人忽略她是巧合，两个人可能是偶然，可一旦很多人都参与……那她可能真有点问题了。”

她太孤僻，她不合群，她心高气傲，她和很多人闹别扭。

你看，就连经常和她一起的朋友都不和她玩了。

猜测像是夏日突发袭击的暴雨，来势汹汹，无法预测。

她站在原地，尚未来得及动作，就被淋了个彻底。

高中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分九个班，每个班级平均有六十人左右。上万种排列组合，上万个圈子。

她不知自己在哪个位置，但清楚自己前方的路。注定只能由她自己决定方向。

所以当王惠珊把这些告诉她的时候，珍妮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王惠珊倒是在这方面学会了委婉，“你和佳圆他们……”

唐珍也问过，是不是宿舍又闹矛盾了。珍妮她们宿舍的关系很紧张，八个人分了三个小团体，在班里很出名。

唐珍问的时候，有点看热闹的意思。虽然三个女生宿舍都不算团结，但知道自己宿舍的氛围比别人的好，就会莫名骄傲。

“我们没闹矛盾。”珍妮开口，“只是刚好这几天值日错开了，就没在一起了。”

她问过要不要等，或者提前到食堂打饭。她们说不用。

这两句没说出来。

她不傻，很多微妙的变化在出现苗头时就看得出来。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她还是不会去问，为什么你们可以互相等彼此，但是从不等我，也不需要我等。为什么在宿舍里，我一开口就是冷场。为什么你们好像不那么热情了。

没必要。

就像她喜欢吃香菜但不爱吃葱姜蒜，小姨开始也吃，但突然有一天就无法接受一样。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些道理。

更何况——

珍妮握紧手中的钢笔。

她知道，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她早晚要跳出这里，暑假后的分班，两年后的各奔东西……

变故太多了。

王惠珊了然地点点头。她倒是，挺佩服丁珍妮。

换做是她……王惠珊代入了一下，摇摇头，她自认很难忽视背后的声音。

尤其害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