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在郊区,周聿说是要来砸墓,可真到了他的墓碑前,他又指着碑上的黑白照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能不能给我选张帅气的照片?”他不满地锤江寄一拳。
他演出那么多狂炫的照片不选,偏偏给他搞了个高中学生照上去了,他那时还留着傻傻的锅盖头,咧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不帅吗?”江寄笑着抓住他的拳头,伸手又怀念地摸了摸照片上的人。
他就喜欢这张照片,周聿穿着白紫相间的校服,乖乖巧巧地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是有点傻。”张劲厚抱着手臂,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问身旁的凌淮西,“我当初怎么会同意江寄用这张照片的呢?”
凌淮西无奈地摊摊手,他怎么知道?周聿死了,那时候谁还有心思管什么照片不照片的啊,他伤心都来不及。
“拆了吧。” 江寄四下看了看,往墓园管理室走过去,“我先去联系园区,等销了死亡证明再给他们补上流程,问题不大。”
凌淮西抬手拦住了他:“我去吧,你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他这点关系还是能搞定的,都不需要江寄出面,毕竟江寄如今的身份也不太方便。
凌淮西转过身,下一秒却直接愣在原地:“苏......苏云安?”
苏云安每年清明的前两天都会提前来给周聿祭祀,一是清明节他得去给他姐姐扫墓,二是他也怕撞上江寄他们。
他姐姐在前两年死了,抑郁而亡,临终前拉着苏云安的手痛哭流涕,深深地忏悔。
她说这些年来她总能梦见浑身是血,腹中插着一把刀的周聿在她梦里凄厉地哭喊着,身后拖着鲜血朝她爬来,要向她索命。
苏云安这才知道原来周聿不是意外身故,而是被苏歆纯捅了一刀失去了行动能力后,活生生地烧死了。
他欠周聿一条命,他们全家都欠他一条命,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偿还。
苏云安捧着一架迷你木制的小钢琴和一把木制的吉他,往周聿的墓碑这边而来,远远的就看见凌淮西和张劲厚的身影。
他们两人背朝着他,正在对蹲在墓前的人说着什么话,蹲着的人应该是江寄,大学的时候这三人就总是跟在周聿身边。
不过清明还没到,他们怎么会提前过来?
等苏云安走近,江寄站起身,凌淮西让开了挡住的身体,急匆匆地准备离开,苏云安发现里面蹲着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时常徘徊在他午夜的梦中,他弹着钢琴,那人弹着吉他,两人在他梦里合作了一遍又一遍,音乐酣畅淋漓又极致优美。
然而梦醒时分,只剩下了他孤独的一个人。
“周聿?!”
小钢琴和小吉他从苏云安的手里翻滚了下去,他被骇得失了声,呼吸一滞,心头呼啸而来袭上漫天铺地的慌乱与恐惧。
他本能地后退几步,借着其他墓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攥紧了拳头,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声音也抖得不像话。
“你竟然......没死?”
周聿有想过回到山城会遇见旧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好久不见。”
他笑着和苏云安打招呼,慢慢站起身,因为蹲的时间长了,他的小腿有些发麻,上半身半倚在张劲厚怀里缓着脚底的麻劲。
相比于周聿的云淡风轻,苏云安心里翻江倒海,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浪潮。
他有很多话想问周聿,可是临到嘴边,他嘴唇动了动,仅仅又重复了一遍周聿的话。
“好久不见。”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静默。
这两人注视着对方又不开口讲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凌淮西实在受不了,摇摇头转身去处理墓碑的事。
江寄先是没出声,盯着周聿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他才暗自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主动和苏云安搭话。
“你是来扫墓的吗?”他视线移到地上的小钢琴和小吉他。
苏云安每年都会送这两样东西,所以每次等江寄清明过来的时候,看到周聿的墓前供奉着小钢琴和小吉他,他就会明白前两天苏云安又来过了。
他会帮着苏云安将小钢琴和小吉他一起放进火盆中点燃,和纸钱一起烧给周聿。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一种无言的默契吧。
苏云安从地上捡起钢琴和吉他,用手心仔细擦了擦。
“嗯,没想到你们也在。”
他声音低低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