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敢直接问,是因为开头和结局都已知道——开头是劝他入宫,结局是他质子失踪。最关键的两段身世都已清楚,中间过程问问应当也没什么。
“苏蘅沂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苏...是那位质子?”
“嗯。”
也不知道未来的王帝是不是苏蘅沂。说好会来的原著,到现在还没个影。
两人走累了,在路边稍作休息。一天一夜没进食,虞戏时才感到饿,就见景饲生站起身,手中幻化出一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短弓。
那弓简陋到三岁孩童都要考虑经不经玩。
“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野兔。”他说。
虞戏时指了指灵兔:“当着它的面吃同类不太好吧?”
“它也迟早要吃,让它提前适应。”景饲生道。
“......”虞戏时在心里默念了句造孽,“你这弓能用?”
“能力有限。”景饲生坦然承认自己的“没用”,转身走远。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离惘不知何时出现:“没想到吧,现在的景饲生修为不足,连幻化的弓都这么寒酸。”
虞戏时恼道:“你再跟踪我,我就向主脑举报!”
“那你跟踪景饲生,他找谁说理去?”离惘说话间已闪身到树上坐着,悠闲地眺望远山。
“他需要我!”
“你也需要我。”
“......”虞戏时语塞。
恶人自有恶人磨。先解决眼前的事,再想办法甩掉这个跟屁虫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愣住。
现在的景饲生,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你不是想知道景饲生的过去吗?”离惘问。
“大概能猜到。”虞戏时说。
离惘挑眉:“这么聪明?”
“只猜个大概。既然知道熙王找回景饲生是要送他去伏国为质,而现在质子另有其人,再加上方存说他私自带着质子回国——很明显,景饲生没当成质子,而是以随从之类的身份跟着苏蘅沂去了伏国。明月说过他现在17岁,那他们至少在伏国待了十年。”
离惘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这么一说,确实很容易想到。那除此之外,还猜到什么?”
虞戏时道:“刚才他说苏蘅沂是他最重要的人。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执意要带苏蘅沂回国了。小时候,方存虽然待他还行,但禁止他读书习武,根本是让他当一辈子废物;后来我接近他,也是别有目的;熙王与熙王妃更不用说。恐怕苏蘅沂是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离惘不置可否,打了个哈欠:“真心值几个钱?”
“……”
“不经磨难,难成大器。他吃的苦头还不够。”离惘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
虞戏时正要反驳,眼前突然浮现出灵力幻化的画面,她慢慢噤声。
-
长宁645年冬,熙州飞雪连天。
景饲生已在宫中豢养半载。熙王对外称其乃阵亡将领遗孤,谁也不知他是伏州女俘所出之子——除了熙王妃。
彼时两国战事胶着,熙王欲借“抚恤忠烈”之名认其为嗣,待宗庙册礼之后,再过半载,以“王室子弟”身份遣其赴伏国为质。
可不料,嗣君苏蘅沂成了这局中变故。
原本熙王默许苏蘅沂亲近景饲生,是想让景饲生对王宫生出牵绊。未料苏蘅沂真心相待,不仅与其一同读书练武,更屡次违禁与他出宫游玩,独爱接触些新鲜事物。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景饲生沉默寡言,苏蘅沂知礼活泼,只有面对对方时,才发自内心的展颜侃谈。
这般情状,连老宦官都暗叹,“倒似真兄弟”。
而转折始于质子计定那夜。
苏蘅沂途径暖阁,恰闻熙王对景饲生道:“伏地苦寒,若思念阿沂与孤,可设法常写信来。”
景饲生叩恩。
檐下风灯轻晃,苏蘅沂伫立阁外,紧攥着拳垂下眼,直到一线水光滑过脸,眼中的光一定,做了决定。
三日后朝会,苏蘅沂冲入宣政殿,当众递还嗣君玉印:“儿臣愿赴伏国!”
满殿哗然。
朝臣各执己见,乱成一片。熙王掩嘴咳嗽,看清了死局。
若强送景饲生,只怕没有意义——伏王不会认,朝臣与百姓也会知王帝为保子嗣送忠烈之子入虎狼之地;若真让苏蘅沂去,景饲生留在王都,甚至是留在王宫,来日若知晓生母含恨旧怨,将成祸患。
最终熙王只能道:“你二人同去。”
这“同去”二字精妙,既全了史官笔下“嗣君坦荡仁德”的美名,又让质子互为牵制。
雪夜离宫,景饲生默然回头。
朱红宫门缓缓闭合,缝隙里依稀可见熙王玄色冕服。
苏蘅沂紧握他冰凉的手:“别怕。你我二人一起,前路惊险亦是游乐。”
然而现实远比言语残酷。为质十年,受尽屈辱。
所以。
“我一定要带王嗣回国。”
这是景饲生的承诺,或许带着少年意气,或许缺乏周全谋划。又或许,那个所谓的“家”,早已不是归处。
-
幻象戛然而止。
视线前的画面消失后,便露出了一片景象——那位给过她麻绳的妇人,此刻正被吊在半空中!
是质子的奶娘!
虞戏时慌忙起身,踉跄着就要冲过去。
方存负手从不远处走出。
“怎么是你?景饲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