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目微合,并不打算与不受控而肆意蜷缩的手指、脚心对抗。她将自己想象成一片枯叶,不,枯叶太重了,在宽广的长河里,她轻如浮尘,随水而逝。
她感到头脑一片清明,意念澄澈,所有意识皆汇聚成一个光点,外在的一切皆为无形。
她渐渐飘了起来,随水而动。
等捱过了这阵子,不再抽搐后,她在上岸。
“别睡!”一声厉喝在她耳边炸响,腰间似乎被环绕包裹,一股辛辣的液体伴被灌入口腔,暖流激遍全身。
她还未反应过来,又是第二口、第三口,喉头和胃部被灼烧感刺激,她挣扎着呛了几口水,才摆脱开来。
阿乔将脸上的水珠甩开,才看清妘墨正拿着手掌大的银质酒壶,随着浪涌上下起伏,眯着眼小口抿着。
见她醒了,还笑眯眯的说道:“这酒性烈,得抿着喝。”
阿乔捏了捏恢复知觉的五指,暗中蓄力,借着浪涌的势头闪身靠近妘墨,左手精准的扣住他的脑袋,右手抓住酒壶准备好好的灌他几口。
右手还未发力,眼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越来越多,眩晕感袭来,耳边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这酒别名静心,天冷的时候来上一口可以暖身,但不宜摧动真气。不过你功夫差,晕不了多久。”
“你....”阿乔未骂出口,脑袋越来越沉,任由妘墨将她往岸上拽,浪涌浮沉间,她反而将今晚发生的事全都串了起来。
府兵的追击重点本就不是她,可妘墨受了伤,无法单独出城,所以引着府兵追她,又引导她躲进巷子敲门,假意被她胁迫带她出城。
夜明珠、静心酒,他早有所备!
阿乔晕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就是,狐狸!比江狐狸还坏的老狐狸!
但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
清河粮仓内,虽然有了间客和阿乔逃跑两个岔子,但前来协助救火的百姓都已被陆续送出,安置妥当。
王旬负手站在仓内,围着一块“清河粮仓”的牌匾来回转悠。这一晚上,让他头疼的事太多了。
就比如眼前,火是间客放的,他跑了就跑了,可这位江公子的娘子跑什么?没了人质,他还可信么?
低头一瞧见地上由太太太上皇亲笔题写的牌匾,王旬太阳穴更是疼的直抽抽。
“启禀大人,城内未搜到。护城河也一直派人盯着在。守城门的弟兄也都交代了,近期胆敢私自受贿带人出城的,一律按通敌处理。”一府兵回报。
府兵统领点头,“所有药铺都安排道上兄弟盯紧了,每一颗草药,卖与了谁、买家病症、住址都要核查清楚。”
“江公子方才说的头头是道,可有料到现在的局面?”府兵统领握着腰间横刀,大步走来。“你夫人和间客一起跑了,按律,通敌当诛。”
“我让她跑的。”江逸正对着府兵统领,毫无惧色。看的王旬右眼皮直跳,赶忙拦在二人身前,念叨着“定有误会,有话好好说。”打起圆场,生怕这莽夫拔刀,坏了大事。
“刚才的饼可是下了迷药?”江逸扫视过两人,府兵统领不以为意,王旬则心虚拭汗。“王大人担心运送途中这群人横生事端,便下了药,还将手脚缚住,就连我和夫人也被一同算计在内,我怎么放心将夫人交给诸位大人呢?”
王旬心思一转,便知他担忧的所为何事。但府兵统领并不买账,直接拔刀,贴在了两人脖颈上,嚇的王旬赶紧缩了缩脑袋,试图从二人中间挤出来。
“说,你和间客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出主意,他们早就被烧死了。”
“是王大人有好生之德,选择了更为妥善的办法。”
王旬听到夸赞,不合时宜的飘飘然起来,停住了往外挤的半截身子。三人现在像根糖葫芦,不过串起三人的确是一柄刀,中间还有一颗将掉未掉、试图把自己掰回原位的“果子”。
“我与间客并不相识。要是认识,方才直接煽动暴乱,岂不是更容易逃跑?发现有迷药,也是计划让内子假意晕倒,万一路上被欺辱尚有自保之力。”江逸提声道,“试问两位大人,遇到相同的情景,是宁愿让家眷遭受风险,还是选择一条更为稳妥的路呢?”
二人循着他的话,渐渐想明白了。也清楚跑出去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没了能制住他的手段,着实有些头疼。
府兵统领将刀下压了几分,隐隐见了血,才收住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