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雪融绿长,济州已然回旋着略带凉薄的暖风,阳光像轻纱般笼罩大地,正是踏春的时节。
席衡前一晚得知文熙帝驾崩,太女登基自号为建平帝,封孟家军主帅为威武大将军,封东国世家崔家家主为太师……
翌日便被夏文柳带上骏马,背上竹篓,到郊野踏青去了。
济州得名便是源于横贯而过的济浮河,上游是济州,下游是浮州,济浮河是西南雪山融水所汇成的大江分支。
春季水量尚且不丰,只有浅可见底的水流潺潺流动,在熙日里映射出一片粼粼波光。
细碎的冰片在里面浮沉,河边的桃树林已有簇簇桃花争相开放,深红覆盖浅红,像是掉帧的图片。
席衡漫步在其中,被郊外初春凉风吹拂得神志清醒了几分。
把骏马安置好的夏文柳把一颗麦芽糖塞到席衡嘴里:“终于醒了,这段时间商税难收?”
席衡摇头:“不难收,但我难受。”
这段时间很多商人诚惶诚恐地邀请他去喝酒宴乐,送金银礼物,甚至有送妙龄侍女。
当然后者被席衡拒绝了,但其他的他都收下来。
不但如此,在知州的提示下,他还得暗示这些商户加重礼金。
甚至一些小商贩在缴税之余,也同样被暗示多给孝敬。
转头,这些钱财便会流入知州库房,或者太师账本上。
夏文柳了然,转头看向绿意复现的草地,余光是温柔流淌的济浮河,怅然道:“看到冰雪消融,席郎,我们又活过一年,百姓又活过一年。”
“我们很难再求其他,生存已然艰难,活着就是幸事。”
偷偷发展的卫南军掌握了西南近五十州的实权和钱粮,劫富济贫买炭火和保暖衣物,帮助这些州县贫穷的百姓度过这个冬天,已经是一个“农民起义”军队的极限。
同样也是夏文柳的极限。
西南地域远离中原气候特异。不但有毒虫瘴气,更有盛夏酷热,极少数真正的世家大族在西南扎根。
因此在朝廷分裂对抗时,她们能隐蔽发展。
可农民起义就是起义,五十州已是景朝七分之一的国土范围。
各朝各代对起义势力的警惕和敌视更高于境外势力,皆源于迄今为止,历代新朝皆是起义的成功者。
他们比谁都更在意,这些不知深浅的继路者。
对起义军清算的利刃,会在前五皇子武毅帝和前六公主建平帝分出胜负之后落下,或许更早。
夏文柳若不想进一步,那么就该在景朝分裂对抗结束之前,接受招安投降。
那些统治者们还需要人奴隶吸血,就不会对其他人下杀手。
只除首恶,法不责众,夏文柳还能退。
若不对卫南军加以管束,随意其发展,便是真的无法回头,必然会引起武毅帝和建平帝的警惕。
说不好两人会先一致对付卫南军,到那时夏文柳不能问鼎,便只能自刎。
席衡懊恼,女郎本就烦忧,怎么自己还添油加醋
——席衡,找准你的定位。
他转身从竹篓里拿出昨晚亲手制作的鲜桃花饼,一个人噗嗤噗嗤地挖了一个火塘。
架起火堆隔着竹枝烘烤,待鲜花饼两面都烤至酥热,便学着夏文柳之前的举动塞到她嘴里。
没错,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擅长做饭的美貌花瓶,抓住女郎的胃就是抓住她的心。
特别是忧愁时充当解语花,饥饿时捧上暖胃汤。——将心比心对调一下,完美伴侣!
当然,席衡现在更喜欢女郎这样的,红衣猎猎挥刀除恶少年郎,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女将军。
夏文柳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温热的酥饼,就着席衡的手咬了一口。
出乎意料并不甜腻,而是一种很清新恬淡的味道,像是一整个鲜花娇羞开放的春天都融入馅料之中,稍冷的馅料配上温热微的麦香酥皮,令人回味无穷。
夏文柳慢慢吃完一个,用眼神示意席衡再来一个。
席衡骄傲地微微抬起下巴,扬唇笑道:“夫人,如何?”
夏文柳上前轻吻席衡唇角:“很喜欢。”
不远处一只灰雁降落河上,靠近芦苇中一只歇息的家鹅,两者面面相觑。
夏文柳看着瞪大眼睛,唇瓣微微颤抖的席衡,倾身又一次吻向唇角,看着席衡发直的双眼,轻笑道:“这就是谈恋爱吗?感觉不错。”
席衡看着调皮小猫似的女郎,不怒反笑,她是把他当成什么无害的玩偶么?
抱歉,他可是一个秉性糟糕的男人。
席衡一把将夏文柳扯到自己怀里,把唇印在对方的上面,细细研磨,灵活的舌尖游动,在丰腴的红色大地上缓缓爬行。
可惜,无门可入。
席衡抬眼看,女郎的眼中显现几分笑意,她见席衡停下离开,还对他轻挑右眉。
夏文柳舒舒服服地窝在席衡怀里,左手轻轻搭在席衡颈部,大拇指剐蹭着他的皮肤,直把席衡刺出战栗,他努力平息呼吸。
夏文柳见他冷静下来,挑眉轻笑,眼却带冷光,一字一句道:“席郎想享受席天幕地的野趣?”
她柔软的唇舌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像是在里面藏了支暗箭。
席衡蓦然反应过来,脸颊涨红,磕磕巴巴解释道:“并非如此,在某故乡,亲吻并非是鱼水之欢……前奏。它,它只是夫妇间情浓时偶发之趣。”
夏文柳挺直腰,居高临下,一寸一寸地睨看他。
从雪白光洁的宽额,到长枪似的俊眉,略显紧致的挺鼻,和适合接吻的微笑厚唇。
夏文柳的眼神像是灼热的手指,轻轻拂过这张温柔小意的脸。
最后满意的她终于像是认可了,伸手轻点席衡喉结,道:“下次让我来。”
席衡吞咽,含情敛目,隐藏住眼中笑意,端正地说:“席某谨从夫人命令,不知夫人何时再来。”
春回大地之时,众生萌发。
夏文柳歪头贴近席衡脸庞,两人都能清晰感到对方的气息:“你猜何时?”
席衡紧盯夏文柳的红唇,假意委屈道:“求夫人怜惜。”
夏文柳眉眼如勾,抬眼嗔视席衡,装模作样。
红唇微启,用气声道:“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