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云影乍破,胡玥从噩梦中陡然惊醒。
她急促的喘息着,忍着嗓中干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楚风萧。”
四周寂静,无人应答。
胡玥用力合上双眸,往事种种如走马观花般一一浮在眼前。
梦中场景是如此的逼真,只要稍一回想便令人感到心痛欲裂。
后背不知不觉中爬上细密冷汗,她摇摇头用力驱赶走那些恼人的梦境。
握住床栏边的手已经能稍稍使上些力气,高烧刚刚褪去的无力感又接踵而至。
胡玥扶着额头,感受着身体透露出的不适,瞬间愣住了。
她不是死在楚宜北手下了吗?
人死了,还会有什么反应么?
尚未来得及细想,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位貌美妇人便已经坐到床沿,一把将她抱住,带着哭腔念叨着,“阿念,我的乖阿念终于醒了,你这一病可要吓死娘了。”
熟悉的玫瑰花香包裹着她,胡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踟蹰地伸手环住母亲的腰身。
有多少年了,她再也没闻到过这种独属于母亲的味道,她的身体还如她记忆里那般温暖。
眼中不知不觉涌上点滴泪意,胡玥哽咽地又是点头,又是小声忙不迭地唤了声“母亲。”
胡玥不敢相信,来人竟然真的是她本该亡于胡家惨案时的母亲——李淑娴。
刚才的不是梦,她居然回到了胡家灭门案还未发生的时候!
她重生了。
胡玥不敢置信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依稀浮现出那日,楚宜北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胡家灭门案的真相。
胡家灭门一案本就是他玩的一出偷梁换柱,胡家被陷害落到满门抄斩的下场,里面细枝末节都同楚风萧没半点干系。
从头到尾,她都恨错了人。
胡玥心中骇然,神伤体弱六神无主,楚宜北的剑就是趁着此刻毫不留情的没入了她的胸口。
‘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如此。
可是楚风萧……
一想到楚风萧,胡玥双眸又失神了,心中空荡难忍。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好,胡玥想着睁开了眼眸,眸中一片清亮果决。
心里有了计较,胡玥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问道:“母亲,爹爹先前帮人存着的弓箭兵器是否还在祠堂里放着?”
前世,胡家便是因为这些弓箭兵器,被污蔑成了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算算时间,前来查证的暗探就在这几日。
李淑娴略一诧异,不知女儿为何要在此时提起这些兵器,但还是温声回道:“还收在祠堂里......怎么了?”
“您快去通知爹爹。”胡玥声音沉下来,“那些器物帮存不得。”
胡玥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又继续道:“爹爹对圣上的诚心天地可鉴,可如今形势危急。这些兵器虽然明面上是边境小国归顺我朝的诚意,可是时间未定,放着总归是祸患。父亲战功卓绝,但凡被有心人污蔑,难保不会被忌惮……”
胡玥自小被胡家大家长带在身旁悉心教导,向来是机敏过人不输男子,一番话说的极为透彻。
李淑娴早已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胡承安这些年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功高震主已经很惹人生疑。
若是再被有心人污蔑生了异心,又在此时大周朝风雨飘摇之际,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胡玥望着母亲渐渐染上惊慌的眼眸又沉声加了把火:“母亲,胡家背不上这些罪名。”
谋反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前世,她爹爹胡承安称边境某小国国主愿意投靠周朝,主动上缴了一大批兵器以示归顺之诚心。
那小国国主同胡承安也算是旧识,所以对此人,他并未疑虑多少,是以欣然接受了对方的投诚。
那些兵器按照约定早早运到,并且暂存于胡家宗祠处。
巧的是,那小国国主却是说半路有事耽搁,要迟几日才能入京,叫胡承安帮存几日,等他赶来再亲自奉与周朝皇帝。
就在这短短几日,便出了岔子。
可惜,胡承安一生效忠朝廷,一腔忠勇却因此事被陷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她前世因为受了风寒在院子里静养,根本不知晓父亲代人保管兵器这档子事情。
若是那时让她知晓一二,她是必定不会让爹爹干这种傻事。
那处,李淑娴目光凝重愈发琢磨出不对劲儿来,女儿所说的也正是她前些时日所顾虑的。
这会儿听她抽丝剥茧的说出其中利害,心里是愈发忐忑惊慌。
“藏匿兵器”这事可大可小,全看圣上如何定夺。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利用,当真是细思极恐。
她得去替自家的憨厚夫君某一条生路。
不待多想,李淑娴替女儿掖好了被角,留下两个伺候的丫鬟匆忙转身离开。
见着母亲离开的背影,胡玥悬在半空上的心才算落了下来,重新躺了回来。
思索半晌又觉得不踏实,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索性撑起身子下了床,她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稍作梳洗,又匆匆吃过几口栗子糕填饱肚子,便令初九带着自己往胡氏宗祠赶去。
再见初九,胡玥也是惊喜的。
上一世,是这人用命护着她杀出一条血路,战到最后一刻。
而如今,他还活着,真好。
两人到胡氏宗祠已近傍晚,远远的就看着胡家军正井然有序地把那些外邦兵器往外面抬。
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摆了满满一院子,数目实在是令人咂舌。
胡玥心中大惊,不禁浑身冒起冷汗,这种数量的兵器也难怪皇帝忌惮到不念往事情分,压根不听胡承安辩驳,直接一道圣旨诛杀胡家百口。
胡玥躲在祠堂的小门边上,注意到大门旁站了一位身穿兵部官服的老者,猜想许是父亲已经把小国国主投诚的事先一步禀报上去了。
主动上缴兵器,又同圣上禀明了兵器之事的来龙去脉,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