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苓璐越看越心烦意乱,《常少年》费了她许多心思,她对人物的描写极尽心力,才描绘出自己喜欢的少年们。她和粉丝们一样不希望这部剧被毁掉。
薛苓璐起身准备和编辑商量下这事,还没站稳就被高绥高大身躯投射下的身影笼罩其中。
薛苓璐心中不爽,尽力克制眉毛不要皱起,语气不要那么冲动:“不是我让他们找你来的。你找我要说法没用。”
高绥语调沉稳,完全没有受她不善的冤枉影响,解释道:“不是你,是我自己请缨要来的,我们很久没见了。而且,我没打算找你要法。这局面,我早有预料,毕竟我才是圈内人。”
薛苓璐下意识故意错开他话中暗意,她的目光游离,无故心虚,一如高中学生时期她惶惶不可终日时的神情。
高绥伸出手,想安抚她,又克制自己收回。
再次开机前,薛苓璐听到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们毁了这部剧。
在回去的路上,薛苓璐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播放高绥说的这句话。
高绥跟她说完这句话就去了王导身边,积极给演员们做指导去了。
走在石板砖路上的薛苓璐举目望去,在影视城的刻意做旧的橙黄色路灯下,坐着零零散散的群演们,有老有少。薛苓璐不敢再详细揣摩,怕自己与他们产生一些悲鸣,加快了脚下步伐。
她总是这样。
敏感、多情、多想。
17岁春节过后的新学期。
一过春节,南方的天气就开始一点点回暖。
薛苓璐是在元宵节当晚回的学校,第二天开学典礼。
教室里纷乱一团,春节的喜气还没散去。
和高绥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晃动手中的福球,递给高绥:“呐,高绥,新年礼物,这是你的。”
高绥拿纸巾捻了一下鼻子,对着滚动在桌面上的福球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薛苓璐独自坐在位置上,高绥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突然听到门口有女声传来,叫了薛苓璐的名字,女孩子敲了敲坐在门边的薛苓璐的桌子。
他的心随之一紧,这个女孩子之前追过他,所以他知道这个女生是那个人同班的同学。
“张越给你的。”
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埋头的薛苓璐从作业中抽离,抬手翻看桌子上的礼物袋,然后冷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如果不是天生有一把甜嗓,帮人送礼物的人估计会不高兴。
第一节晚自习的结束铃声悦耳响起,薛苓璐离开座位、走出了教室。
好在,她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停下。
他悄悄松了口气,没被任何人发现。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足够学生去一趟食堂,吃点小吃,比如关东煮什么的。
“高绥,一起去吧。”
还剩十分钟。
他用纸巾捻下鼻尖,摇头。
朋友们见劝说无果,就推攘嬉闹地下了楼。
他静静站在走廊上,和薛苓璐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渐渐的,身边的人都回了教室或者下楼去食堂。
他的余光轻轻地落在薛苓璐身上,可惜后者一双眼睛看着高二楼对面黑乎乎的池塘,过分冷静沉默。
“好久不见咯。”
薛苓璐后知后觉地认出轻快声音的主人,她惊讶,和高绥对视了一会儿,心想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高绥。
但随后她便慢慢拉开一个笑容,抬头看着他,笑答道:“嗯。新年好。”
少女盈盈笑意的眼眸是满天星辰都遮盖不了的华彩。
可那令他夜夜忍不住在梦中纠缠的目光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两分钟,她又将脑袋转回原位,看回那个不知道对她有什么意义的池塘。
高绥也和她一样,看向了那个池塘。
但在他的体内翻涌着的血气方刚并没有就此回归平静,它持续地、不肯退步地翻滚。
17岁。
幸好是17岁。
18岁之后就是成年人,成年人的爱是侵略的、卖惨的、总之用尽手段的。
但17岁不是。17岁的爱是热烈的、静谧的、可以远远望着而不得到的。
30岁的高绥庆幸又后悔喜欢上薛苓璐时是17岁。
17岁的少女眺望那个在黑暗中的池塘,初中临近毕业时她为了增加自己和张越的联系,打着了解学校的旗号来到这里,学校负责宣传的领导就是在这个池塘的小会议室接待了她们。当时,张越坐在她身后,目光牢牢地在她身上,不分一分给别人。
对爱情一知半解的薛苓璐沉溺在刚刚那份由张越曾经喜欢的人送给张越然后又被张越在今天送给她的礼物里。
她推测不出张越的意思。或者说怕推测错,张越又要说:只是把你当妹妹。
她也没能立即捕捉到身边人对她格外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