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不明白这位年轻的继母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依言答:“闺训,女则,六艺······”
见令宛目光越发温和,像受到鼓励般继续说:“以及一些经子史集。夫子说,身为女子,不必科举,但多读着诗文经史,明心见义是大有益处的。”
令宛听罢点点头。
自古世家大族培养女儿从来都极其严格,至于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宋后程朱理学教化出来的迂腐结果。
在宋以前,作为一名高门大族的女儿,读书,管家,女红,女眷间的迎来送往皆是必修;而有些家族内重点培养的女子,还皆如男孩一般教养。
“那我再问你,你出身沈氏,自然知道沈氏已累世为官,底蕴深厚。”
“凭着这份家世,为何你的父亲叔伯,还要让你的堂兄哥哥们在外苦学,而后进入庙堂呢?”
沈棠讶然,不知令宛为何这样问,却也沉吟一会,开口道:“为了家族的荣耀。”
沈氏作为当今四大世族之一,这个姓氏,带给了她太多荣耀光环。
因她姓沈,即使作为庶出的女儿,在普通人眼中也是不容逼视的高门贵女;
因她姓沈,她才有机会随姐妹们一起在多少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沈氏、卢氏家学里念书学艺;
因她姓沈,她才无需忧于生计忧于银钱,在家族的庇佑下,衣食无忧。
这一切,都是她的祖辈、父亲、叔伯们在外搏来的。
“是。沈氏百年来便以诗书传家,士林之中颇受尊崇。这些都是需要家中男子一代一代经营起来的,是以家族中对男儿的教养甚为严苛。”
“因为每一任家族的掌舵者都深知,若下一代、下下一代不济,那便譬如谢氏卫氏一般,百年传承倾颓只在一夕间。”
令宛语气淡淡,转眸瞧见沈丛鬓间早生的华发,缓了缓,继而又问:“你方才说,读书入仕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然也,却非全部。”
“士林之中,陆氏之名与沈氏亦不相伯仲,可见家族的荣耀也并非出仕才能延匀。”
“既如此,沈氏为何不同陆氏一般隐于江湖,做一富贵闲散家族?”
“朝野之上,伴君如伴虎,多少阴谋诡谲,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那为何,沈氏一族却甘冒风险,世代出入庙堂?”
句句诘问,步步紧逼,问到最后,棠姐儿眼中的惊诧与不解越来越浓烈。
沈棠看向她,只觉得自己被这一番逼问问得哑口无言,呐呐无声。胸中却有觉一股豪迈之气澎拜,但她不知这股荡然之气为何而来。
“我来告诉你。” 令宛站起来,目光悠远,傲然道,“为何读书,为何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