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恍惚应了一声,偏头看向季明煜,心想:原来才一夜啊,跟他在一块儿,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快一年,好可怕。
季明煜微笑着垂眼回望:“怎么了?”
“没什么。”林瑾瑜抖了下手背,抹掉那层怪异的感觉,便听岑子炎又道:“我还发现一个大线索,整个千灵村下葬的棺材里面都没尸体了!”
林瑾瑜唔了一声:“尸体的去向,我大概知晓。”
岑子炎双目星光闪烁,正眼巴巴等着林瑾瑜夸他,听得这样一句,失望地“啊”了一声,头顶无形的耳朵耷拉下来。
林瑾瑜将遭遇人面食尸诡的经过讲了一遍,把瓷瓶拿给岑子炎看:“师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岑子炎接过来,扭开瓶盖将眼睛对准瓶口,看到里面黑不溜秋、空空荡荡,又凑鼻子闻了闻,犹疑道:“有点像是……唔……天凝露水?”
“那是什么?”林瑾瑜问。
岑子炎两条浓眉纠结在一起,十分苦恼地在脑海里搜寻:“一种在琉璃果上凝聚的露水,琉璃果能提升很多修为,结果却艰难,一旦问世,妖魔和人修都抢破了头,有些舍不得琉璃果又想诱敌的人就会采集上面的天凝露水,催发香气,假装成琉璃果勾引对手。”
“你是说,这不是人间能弄来的东西?”
“对啊,以前跟大师兄下山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说天凝露水也不常见呢,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瑾瑜的目光落到紧闭着的朱红大门上:“如果人面食尸诡幻化出来的界域没有出现问题,那真正的天凝露水应当在余村长家中。”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个时间点,应当都已入睡,林瑾瑜也没打算贸然去询问。
她先到灶房找了点食物填饱肚子,然后走进西厢房,打开床板,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色瓷瓶。
假物在遇到真物的瞬间化为一缕缥缈青烟,融入空气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瓶子躺在林瑾瑜手中。
夜色沉凝如水,林瑾瑜踩着闲适的步子,一边思索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边沿着幽暗的长廊踽踽前行。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余村长的房前,微弱的烛火打在窗扉上,留下一团暖黄光晕,桌案前依稀见得一个佝偻的身影,模糊的边缘随着光线摇曳跳跃。
虽说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时间减少,但林瑾瑜也没料到余村长会在鸡还没啼鸣之时就下了床。
她敲了敲房门,得到回应后,缓步走进去,看到桌案上堆满摊开的陈旧书册,余村长手中捧着一卷封面都模糊不清的本子,眯缝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她:“仙师回来了。”
林瑾瑜听得那生分的称呼,倒也没作何反应。
凡人对有神通的修士有刻在骨子里的敬畏,林瑾瑜自己也无法免俗。
她看余村长之类的庄稼人,要比看山上飞天遁地的同门更加亲切,始终觉得这些脚踏实地的凡人才是自己的同类。
那些翻江倒海、搅弄风云的本领,即便是从自己的手中使出,也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纱,始终不真切,她总觉得或许某天再从床上醒来,就会躺在医院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身上插满管子,这些年的经历不过是她昏迷之后,不愿接受年糕离世所做的南柯一梦。
借着微弱的光亮,林瑾瑜看向那些书册,上面用墨笔写下的文字密密麻麻,大多是几个相似的短字排在一起,细看便知,那是一份族谱。
林瑾瑜问道:“余爷爷怎么起的这么早,是一夜未眠吗?这是在做什么?”
余村长将眼睛紧紧闭上,附近松散的皮肉挤出几道沟壑,复又睁开,用力重复几次,眼珠上水光盈动,似乎已经这挑灯夜读折磨得非常困乏,稍一松懈下来便觉出疼痛:“这几个月失踪的不止有活人,还有祖祖辈辈埋在入土为安的尸体,我在找具体的名单。”
“不急,可以慢慢来。”林瑾瑜说,“失踪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作祟的是一只人面食尸诡。”林瑾瑜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让老人听懂,“我们已经将其斩除,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余村长点头,听到这个喜讯,脸上竟没流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两腮机械性地张开闭合,像是在念台词,“辛苦各位仙师,跋涉至此,拯救千灵村于水火,我代乡亲们谢过诸位厚恩。”
千灵村得救了,他却没有,在所有能失去的都失去之后,余下的只剩一种麻木的空洞。
林瑾瑜垂落眼睫,从袖中取出那只贴近皮肤,早已捂得发热的瓷瓶。
“余爷爷,西侧第二间的厢房原先是谁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