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起了高调:“还真别说,搞不好你娘真偷人,才叫老头儿这么恨你!”话音一落,引来一阵哄笑。
“滚!骂谁杂种呢!”余磊没好气搡了他一把。
“开个玩笑,你急什么?”
“就是就是,帮你骂你爹呢!别不识好歹!”
“滚!”
他们打打闹闹成一团,正巧,一个个子高挑的青年从炎炎烈日下走来,他满身是汗,前襟的领口洇湿出一片重色,不知是见到了谁,伸长胳膊挥了挥,加快脚步往前跑,脸上喜气洋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街角用四根柱子和绸布支了个简陋的棚子,刚好隔出一块儿阴凉,地下站着一位清丽灵秀的姑娘,脑后梳着小小的发髻,两手捧着一个食盒,见到那青年,虽然神色收敛,但仍能瞧出她也是欢喜的。
“哎,那是你的小嫂子吧?可真水灵。”混混模样的人问。
“还没过门呢!”余磊嫌恶地看向棚子底下你侬我侬的两人,“没过门就这么不检点,你当是什么好货色?”
“管她什么货色,又不是嫁给我!不过女人嘛,脸好看就行!”他旁边的人嘻嘻哈哈,“你大哥也是走上人生巅峰了,等婚一结,村长之位一继,美娇娘搬进你们家管事,人家才是一家人,今后可有你苦日子过咯!”
一番话说得余磊眼睛越来越红,林瑾瑜能隐约感受到胸腔里那股徘徊的怒意,几乎爆裂开来。
余磊伸出手臂揪住同伴衣领提到身前:“你说够没有?”
被他揪住的人倒也不慌张,脸上仍是那副滑溜溜的笑,不过这时候显得阴毒了些:“兄弟给你提个醒,反正你爹就两个儿子,要只剩下一个他还能这么对你?你再好好想想吧!”
余磊松开手,又把目光放到余杰身上,只见他这会儿蹲在地上,健硕的身体局促地团缩在一起,手里捧着个青花瓷的大海碗,碗里满满当当盛着沾满酱汁的面条,他正一边对着给他送饭的姑娘笑,一边往嘴里捞面条,看起来十分满足,但也十足碍眼。
余磊耳边时不时飘过几句说他爹不好说他哥虚伪的话,那群人把他全家骂遍了,仿佛只有他是个好东西,他也没吱声。
一行人站在角落里,就像是一窝肮脏的老鼠觊觎着锅里的肉,个个眼冒绿光。
等到余杰吃完,跟姑娘告了别,独身返回田地里时,身后乌压压跟了一片。
他回过头,看到是消失了好几天的余磊,先是一喜,而后面色警惕道:“二弟,你不回家,怎么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跟着我做什么?”
余磊听到“家”这个字眼嘴角抽了抽,他眼神示意,不用说一个字,他的朋友们便将大哥按住拖进稻谷堆里。
这仿佛是他的权利巅峰,从未品尝过如此快慰。
黄澄澄的稻谷堆淹没了众人的身躯,此地人烟罕至,只有偶尔路过的几个贩夫走卒,
时至正午,灼热的太阳熏烤得人一身热汗。
余杰被人压着四肢,挣扎了几下,发现起不来,便不再白费力气,他不解地看向自己这个弟弟:“你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胆敢杀人吗?
他知道余磊自小不受爹喜欢,总拿他同自己对比,实际上,他也不想弟弟总惹爹生气,说他两句,他又不听,他整日都有活儿要干,既没什么精力,也不懂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所有人都看向余磊,等他动作,混混们已经将人拖来,冒了足够的风险,尽了天大的兄弟意气,最后的人命债自然要冤主背负。
余磊迟迟不动,旁边人呼喝着:“还不快点,一会儿人来了!怂了不是?”
他当然怂了。
热血消退后,脑子清醒了一点,恐惧便冒了上来,身旁的同伴们一个个叫得这样凶,诉说他受过的不公时那么义正辞严,为什么都不动手,一个个都在等什么?原来都不敢啊,都是一群纸老虎,害怕真正背上命案,跟村长结仇。
“他死了你就是你爹唯一的儿子,你怕啥?你爹还能抓你去砍头?”
“快呀快呀!”一个个催促着,像是张牙舞爪的伥鬼。
“怂货!”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怪不得被你大哥压一辈子!”
余磊猛地捡起地上的棍子,朝他大哥腿上敲去:“你不怂,你厉害,你来杀人!你杀了他我的钱分你一半!”
那人不说话了,余磊便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头颅高高扬起,颐指气使道:“把他腿架起来,我倒要看看,一个瘸子,还有谁看得上!”
林瑾瑜不愿看余磊逞凶作恶的画面,将灵力探得深入几分,水鬼立马嘶嚎出声,记忆一闪,转到几个光屁股,头上扎着冲天辫小孩身上。
他们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挖树根旁边的蚂蚁洞,见余杰一瘸一拐从身边走过,立马起身跟在后面,学着他的模样走一步踉跄一下,嘴里还唱着不知从哪儿编来的儿歌:“木脚驴,走乾巽,一步坎来一步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