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满把揉好的面团分成十来个剂子放好,开了火后一起放在蒸架上,而后她准备喊夏迹星过来洗几个土豆。
“夏迹星。”
“夏迹星——”
“夏迹星——!”
连喊三个名字都没让主人过来,温小满还差点吸了一口火冒出的热气,嗓子燥得发哑。她拍掉手上的面粉,一边往围裙上擦,一边跨步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门紧闭着,轰隆的声音却完全没被拦住,钻出门缝砸进耳膜里泛疼,温小满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里面地震了。
她猛地握上门把手,所幸卫生间的门一直都不能直接拧上死锁,手臂一用力,那门就对她敞开了。
她看见洗衣机大战夏迹星。
那洗衣机从嘴里吐出白沫子,甚至衣服一角还卡在盖子边,不知道这东西是出什么故障了了,又或者说是夏迹星对它做什么了,它的四个脚完全不能固定在原地,一蹦一跳地朝着夏迹星的方向过去,恰好把她逼进一个死角里。
而夏迹星下意识握着花洒,地面一片水渍,泡沫漂浮在上方,她不忘着往死物洗衣机的身上踹上几脚。
温小满差点没一口气撅过去,她急忙跑过去狂戳了几下开关,见没反应,又忙着去拔掉线。
洗衣机终于是不动了,蹦跶两下最终不动了,真的成为了一个死东西。
“夏迹星!你对它做什么了!”
被吼到的人到没被吓着,反而舒了一口气,她把花洒挂在墙上,背对着温小满,然后蹲在地上挠着头,顶着一头乱发看向她,满脸愁容。
“嗯……让它洗衣服。”
“你怎么洗的,给我说一遍。”
“就这样那样再这样。”
“夏迹星!”
夏迹星听明白温小满是真的生气了,感觉整个房间都要抖三抖,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才慢吞吞说正事。
“哎呀,就是把衣服放进去,然后倒洗衣液,按了水位和开关。”
温小满把头探向已经嗝屁的洗衣机,伸出手去扒拉里面的衣服,黑的白的混一起洗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些衣服满满当当一筐,几乎没有空余的空间,洗衣机都快被撑吐了。
她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罪魁祸首,“你放这么多衣服你怕它饿死啊。”
夏迹星不说话。
温小满看着满手的泡沫,整个机子几乎都要被白泡给吞噬了,连衣服都浸在最深处,整个屋子都是洗衣液馥郁的香,很是熏人。
“你倒了多少洗衣液?”
“一半。”
“一半盖子的?”
夏迹星挠着头,眼神飘忽,“一半瓶子的。”
“半瓶?你怎么不倒一整瓶进去?”
“这不太好,有点多了吧。”
“你还知道多啊!你倒半盖子也就差不多了,你倒半瓶干什么,怎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你脑子也放进去搅了吗?”
“因为我看那些衣服很多啊,一件就要倒一点,这么多件肯定要倒特别多啊,累计起来嘛……”
“你——我真的是服了,这下好了,洗衣机要是坏了你就赔我钱。”
“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哦对,说到修理,我的手机你拿去修了吗?”
一提到这事,温小满几乎要窜出胸膛的气焰立马熄了大半。
“还没有。”
“你不修理我怎么用啊,你为什么不修?”
“南岭没有好手艺的,我到时候回老家去给你找个朋友修,还不要钱。”
夏迹星虽然知道这家里拮据,但是这么卡钱眼里活起来可真累,真是穷得比叮当猫还响叮当。
“等会,夏迹星。”
夏迹星撩起眼皮,依旧抱着头,闷着的音节从喉咙里刮出来:“干什么,不准骂我。”
夏迹星不想听她训斥,于是背对着蹲下,这个角度就很方便温小满看见她卷起来的裙摆,上面有一滩血色。
“你来大姨妈了。”
“什么?”夏迹星转过身来,一脸茫然。
温小满觉得这人不仅没生活常识,对这些平常用语的储备也十分匮乏,亏这种人居然还能跟自己天天吵架,有来有回的,连带着自己智商都被拉低了。
“你看你裙子,你来月经了。”
夏迹星扭过头去扯后方的裙摆,确实很扎眼,刚才她和洗衣机斗智斗勇,身上落了一堆泡沫水渍,那些泡沫再化开,蘸在衣裙上就是湿漉漉的,所以夏迹星没意识到裤子也是湿的。
也许不是此刻,但也是现在才发现的。
“你直接明说不就好了,叫什么‘大姨妈’。”
温小满以为她又要没事找事,找茬来和自己吵架,但是看见夏迹星眼下还擦着细小的泡沫,水光映在眼下倒是显得她的目光很清澈了。
没了记忆夏迹星是真的不太理解这个事情,脑子是空的,心是干净的。
温小满张着嘴,直到两半唇瓣都开始泛干起皮,她也没想出个什么有理的说辞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小学五年级开始自己就来月经,但是和她同样遭遇的人都说这叫做“大姨妈”,人是这么喊,男人依旧是这么说。
她问温芳涟为什么,忙着种菜的温芳涟想一本正经给点什么解释,但那张布满唇纹又干裂的嘴唇嗫嚅几下,也只能回复:因为这样说不尴尬。
年幼的温小满没懂,这个词从看见血染的裤子那一天一直贯穿到她迷茫的现在,内膜脱落过144次,小腹也就痛过144次,在这一百来次的忍痛里,温小满把月经终于改称成了大姨妈。
她把这话跟温芳涟说,温芳涟说她想的太少,让她把闲工夫拿去读书。把这话给小伙伴说,小伙伴说她想得多,往她脸上抹了一手的泥巴。
久而久之,温小满就不想了,没什么比卖菜谋生计更重要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把温小满混沌的思绪劈成两半,她懵懵懂懂地应声,眼里还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只能把温芳涟的话重复一遍:“因为会尴尬。”
夏迹星觉得鼻尖痒,抬手去擦掉,白净的皮肤上残留的是绯红。
她看向温小满,眼神里蓄着疑惑:“你每个月会来月经吗?”
“废话,你问的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