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乙真人若有所思的捋胡子,与应突然觉得在她之前找师父时,师父就已经算到这一刻了吧。
那日她浑身是血的倒在尸堆里,眼前一片血红,自刎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天上盘旋的鹰在等她咽气好饱餐一顿。
天边忽然泛起金光,仙鹤飞来,上面还端坐着一位白发仙人。他挥动拂尘,金色咒文烙在她脖颈,白底金纹的绫带从仙人袖中飞出,包裹住那里,伤痕消失不见。
仙人朝她伸出手。后来得知,仙人乃是太乙真人。抛弃姓氏后,她单字“应”。太乙真人为她取名为“与应”。
“师父……”
“罢了罢了,为师当年织就双绫,就已算到今天。”
因啊果啊,都早已注定。
红云飘到半空,她犹豫开口:“那师父为我取这名字,可有特殊意义?”
太乙真人笑着摇头:“名字若有意义,便会给人带来束缚。”
“说不定你往后会自行找到意义呢。”
“弟子受教了。”
“这霞光锦需以月光为线,为师演示一遍。”
说罢,太乙真人拂尘一挥,门缝落下的月光流转变为丝线,轻轻落在与应手中。与应拿出玉兔送来的银针,那丝线竟自行穿进针孔。
现在已经丑时了,希望能在寅时前织完送过去。
太乙真人将月光织线的符咒教给她后便继续打坐了。与应拿着红云和丝线回到洞府,还没进门就看到台阶上蹲着只白团子。
雪兔听到脚步声耸动鼻子道:“怎么样?找到办法了吗?”
与应拿出丝线:“找到了,你怎么来了?”
雪兔:“刚才还叫姐姐呢,这会又“你你你”上了。”
与应重复一遍:“小雪姐姐怎么来了?”
月光洒在兔子身上,毛绒绒,雪团子一样。与应走过去抱住它进屋,趁雪兔发作之前狠狠揉了一把兔耳朵。
雪兔被放在软垫上:“你……”
与应认真道:“在外面会染风寒。”
其实是你想摸我耳朵吧!狡猾的人!雪兔掏出与应送的仙丹:“对了,这个还你。”
与应拿起来看了看,一粒没少,问道:“小雪姐姐不吃吗?”
雪兔认真道:“我若吃了,你可就成了我的因了。”
“以后也不能随便投喂别的妖和精怪,要不它们作的孽可就算到你头上了。”
“你又不是别人。”
“……笨丫头。”
“好了,我要开始织了。”她拿起针开始戳红云。
雪兔点点头,趴在她手边。与应继续戳,不一会就戳出莲花纹路,接着以月光为线,织就三条长短不一的绯红发带。
雪兔:“不算笨嘛,手竟然没穿出洞。”
发带两短一长,在烛火下有月华流转,皆烙着莲花纹路。云朵织就的发带轻软,不会轻易染血染污,风吹起来时,会更飘逸。
与应瞧了眼窗外的月色,还未过丑时。她将发带装进匣子里,摸了摸雪兔便开门往哪吒洞府走去。
身后传来雪兔的呼喊:“记得帮我种萝卜——”
“知道啦。”
哪吒的洞府四周皆是莲花池,夜间能听见蝉鸣声,萤火虫是他随意抓的,说是怕某人来找他看不见路摔进池子里。
她是记忆混乱,又不是傻子,基本的引光诀还是会的。
与应走到桥上,池子里栽着颜色不同的莲花,中心的池子没他的身影,也没听到熟悉的练枪练剑声。
哪吒睡了?不可能,他最喜欢熬夜了。与应叹口气,转身往他屋子里去。
哗啦水声响起——她刚转身就被什么东西抓住脚踝,冰冷、黏湿。
“妖孽!”
往生绫飞出却被突然出现的混天绫挡住,缠成死结落到地上。
“水鬼”从池子中浮出,手还抓着她的脚踝:“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怕被我这水鬼索命?”
有周围萤火照亮,与应这才看清了。
哪吒此时衣领半开着,本就单薄的里衣被水打湿后黏在身上,勾勒出凌厉线条,睫羽上凝着几颗水珠,平日里的张扬被冲散成一种更艳丽的妖冶。
与应蹲下身,裙摆垂被地上的水染湿,她握将手覆到脚踝上的那只手上。她掌心温热,似乎要将他捂热。
哪吒挑眉:“怎么,莫不是被我这水鬼迷了心窍?”
与应的视线却落在他下巴半未落不落的水珠上。她觉得自己要饿疯了,她想扑上去狠狠啃一顿。但那样不行,师兄会生气,生气会影响味道。
与应开口道:“哪来的妖孽,竟敢假扮三太子?”
哪吒很快入戏:“三太子和我长了一张脸是他的荣幸,怎能怪我?”
与应笑道:“你这妖孽,真是冥顽不灵。”
池水翻涌,哪吒支起身子,下巴上的那颗水珠落到她搭在膝盖的手上,莫名滚烫。哪吒故作懊恼:“仙子可是要收了我?”
他鲜红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却是蛊惑人的话,似乎真的等她来“收”了自己。
与应想。这哪里是水鬼?分明是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