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声音低哑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与应手腕内侧的脉搏,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梦里我找遍整个陈塘关……”少年声音里带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寒意,“连东海都翻遍了。”
哪吒杀妖时的模样,挑破蛇妖七寸时,少年眼中就是这般令人心惊的焰色,此刻那簇火焰却裹着厚厚的冰,烧得她心口发疼。
“笨,”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梦都是反的。”
哪吒看着她,发间半合的莲花瓣轻轻颤动,与应拇指蹭过他眼下——那里干燥温热。
在想什么呢,哪吒他是不会流泪的。
“我就在这儿呢。”她踮起脚,额头抵住他的,“你看,热的,活的。”
哪吒呼吸变得急促,他一把将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骨骼发疼。
“……别像梦里那样消失。”
“我要是真想跑……”她故意逗他,手指绕着他湿漉漉的发尾,“三太子不会用混天绫把我绑回来?”
“会。”他咬着她耳尖低声道,“绑在身上,走到哪带到哪。”
与应耳根发烫,却没躲开。
“那我可要天天吵着吃糖人,还是哪吒样子的糖人。”她故意岔开话题,“烦死你。”
哪吒低低笑起来,胸腔震动传到她身上:“给你买一屋子。”他顿了顿,“……只要你在。”
夜风掠过树梢,与应恍惚听见金戈交鸣的声响。他是哪吒,灵珠子转世,身负千百杀劫,生来就是要完成天命的。
“听着。”她捧住哪吒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就算真有那么一天……”
“我是说,就算真有那天……”她望进哪吒翻涌着暗潮的眼睛,“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
他瞳孔微微扩大。发间莲花疯长,缠绕着两人的一缕头发打了个结。
“你保证?”他颤声道。
与应勾住那缕缠着莲花的发丝:“我要是食言……”她故意板起脸,“就让你咬回来。”
他的笑声惊起岸边栖息的萤火虫,点点绿光在他们周身浮动。
“不行。”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要加倍。”
“怎么加倍?”
少年眼中暗潮退去,又恢复了往日带笑的模样:“每天咬三次,早中晚各……”
话未说完就被与应拧了耳朵。
“想得美!”她红着脸松开他,“回去了!”
哪吒却站在原地没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融进远处的黑暗里。
“与应。”他轻声唤她,“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你不见了……”
夜风突然变得很凉。与应回头看他,发现少年半边身子都浸在阴影中,只有发间的莲花泛着微光。
“我会把一切都毁掉的。”哪吒笑着说,眼底却结着冰,“所以……别给我这个机会。”
原来未来封神台上煞气冲天的先行官,踏碎南天门的叛逆者,或许都始于某个人的消失。
“不会的。”她跑回去紧紧抱住他,“我发誓。”
“……嗯。”
与应,你一定不要骗我。他在心里说。
回屋的路上,哪吒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直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与应才发现他掌心里全是冷汗。
“你……”她刚开口,少年松开手,转身去整理那张窄小的木榻。
他动作很急,卷成一团的被子被抖搂平铺开。
与应站在门边没动。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颤动的银线,正好隔在她与哪吒之间。
“睡吧。”哪吒背对着她说,声音闷闷的,他脱了外袍,只穿着素白里衣,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与应咬了咬下唇。
方才在池塘边信誓旦旦说要一起睡的是谁?现在倒知道害臊了。她故意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到榻边,听见哪吒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睡里面。”她宣布道,伸手去推哪吒的肩膀,触到的瞬间却愣住了。
少年浑身紧绷,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
“你……”与应缩回手,“发烧了?”
哪吒终于转过身,发间那朵莲花在昏暗的室内泛着莹润的光。
“我不会生病。”
与应将信将疑地伸手探他额头,被烫得一哆嗦:“这还不叫发烧?”
“是……”哪吒抓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你咬的伤口……”
与应这才注意到他锁骨处的牙印又渗出几片幼嫩花瓣,周围的皮肤泛着红晕。
她下意识凑近,闻到一股比平日更加浓郁的莲香,甜得让人头晕。
“怎么会……”她指尖轻触那个伤口,哪吒立刻倒抽一口冷气,“很疼?”
少年摇头,眼里蒙着水雾:“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