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热浪卷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步履蹒跚,却不敢轻易停下,只怕就这么在这里倒下了。
为首的妇人约莫三四十的模样,灰色的粗布麻衣,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头上扎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条,将头发全裹了进去。
一旁的女孩瘦巴巴的模样,瞧着不过十岁,头发干枯发黄,衣服裤子都短一截。脸上晒得红彤彤的,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唇干得几乎要裂开。
母女两俱是狼狈的模样,赶着往树下走,只有孤零零的影子落下来。
李春花喘着气安慰道,“我瞧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走,前面一定会有水,再坚持坚持。”
这山上都刨秃了,一眼望到顶,连只虫都找不到,就不要想着去找泉眼了。
她两是逃荒队伍中半道被扔下的,女儿半道中了暑,走不动道,其他人等不得她们,直接走了。李春花舍不得抛下女儿,就被孩她爹带着一同抛下了。
她们已经三天没喝到一口水了,身上仅剩的食物已经吃完,再找不到吃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老天爷啊,要是真的有善心,就让她们母女能继续活下去吧。
方荷蕊瞧着矮矮小小,实则已经13岁,放在安生的年景,该要谈婚论嫁了。
然而连年干旱,庄稼收不上来,上头重税压下来,一村人就跑了。
路上有不少跟他们村一样跑出去的其他村的村民,他们这些人没有路引就是流民,可老天不给人活路,不跑也活不下去了。
往南走吧,至少南方多水,至于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得活着才有个盼头。
母女两互相搀扶着,头顶烈日,腹中饥渴,几乎都是咬着牙往前走。
远远的,瞧见树丫后头挂着一个东西,方荷蕊忙拉着她娘的衣摆,不住道,“娘,娘,你看那是什么?”
李春花瞧着那东西像城内过节时挂的灯,可那些灯哪有这么大个的,上面好似写了字。只母女两均是大字不识一个,只看到了画着的图。
干冽的清水,冒着热气的食物,描绘得活灵活现,色彩逼人。李春花长到这个岁数,就没见过比这还真的画了。
方荷蕊顿时精神一震,“娘,前面是不是有水?”
李春花不确定,但她们实在走不动了,咬咬牙,“走,去看看。”
左不过一条命。
一时间,两人失去的力气仿佛都回来了,步伐也快了几分。
姜白正和邢远讨论着商城的物品,一时没看地图上是否有人的踪迹。直到三花冲着外头轻轻叫了声,他往外看去,两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跪倒在他的超市前。
李春花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平整光滑的墙面,大门居然是这么大一面的琉璃做的,清晰得仿佛不存在,能看到里面隐隐约约有人。
母女两流着豆大的汗珠,唇色苍白干裂,不敢去舔一下,怕给舔出血来。
看到里面摆着的各种各样的竹筒和纸包,一部分拆了包装,露出包裹着的物体。她们不认得是什么东西,却摆明了是食物。
母女两顾不得其他,似是松了口气,一齐软了腿,坐倒在门口。
嗓子干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李春花张了张唇要喊人,里面的人先走了出来。
男人一头短发,像是刚出家还俗的僧人,只盖住个脑袋,身上的衣服十分奇特,像里衣又明显不同,长度比寻常的短褐还短。
这副装扮震惊到了李春花,最后才注意到了他的脸。白白净净的,瞧着比她见过的地主家的少爷都要尊贵。
她不敢多看,边按着女儿的脖子边埋头磕下去,“老爷给口水喝吧,您是大善人,一定会有福报的。”
姜白赶忙往旁边一躲,模模糊糊听懂了对方带着口音的话。
水不值钱,送也就送了,但他是做生意的,得树立起一个正确的观念。
他没忍心多看,询问,“你们身上可有银子?”
姜白想着,就这么两个女人,一看就知道什么都没有,要真没钱,给点水就给点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渴死过去。
末世的人生活困难,只是缺乏物资,却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这两是真的一无所有,指望不了什么。
李春花怔了下,当即想到什么,背过身忙从怀里掏东西,祈求又虔诚地捧到姜白面前。
她脸上满是尘土与晒过的痕迹,嘶哑着嗓音,“老爷,这是8个铜板,够不够,只要两口水就成。”
孩她爹走之前什么都没留下,就扔了半块饼子。家里的钱都在婆婆手里,这是李春花自个赚了藏着的私房钱,攒了许久才这么点,想留着给女儿买点什么。
她进门两年才生了个女儿,婆婆一直看不上她,但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
姜白看着那几个铜板,想到对方是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的,有些不好上手。
他道,“你们先进来。”
李春花扭头看看那光洁得跟镜子一样能照出影子的地面,又看看好似没有一点灰尘的架子,畏缩着将手往衣服上擦,满脸拘谨,“老爷,我们身上脏,怕弄脏了你的屋子。”
老爷瞧着是个和善人,见她们这模样没露出厌恶,还让她们进屋。
虽说逃荒路上都是像她们这样差不多的形象,但眼前的人显然跟她们不一样,是讲究人。
“别叫老爷了,叫我姜老板就成。”姜白没多劝,直接往里走,“想要水就自己进来。”
李春花瞧着这从未见过的屋子,连看一眼都觉得自个不配。
但她们想要水,眼见着那位老爷进去快要看不清人影,李春花忙催促女儿,一起搀扶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