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扭扭从江椿颤抖的手里接过,用手心揉着扭扭的胸口,想为孩子舒缓一二。
江世杰时不时看向后视镜的扭扭,牙关紧咬,后背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急诊轮班的医生反应很迅速,立马展开了抢救,清除呼吸道分泌物、畅通气道、吸氧、雾化吸入药物抗炎平喘、静脉滴注糖皮质激素、密切监测生命体征……
几个小时后,扭扭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众人商量着把扭扭转入上级医院。扭扭醒来时已在另一个城市的医院病房中了。
“舅舅!”一睁开眼,没那么难受的扭扭便眉开眼笑地叫人,脸色还有些苍白。江世杰咧开嘴也笑,“现在不难受啦,昨天晚上谁掉了好多眼泪啊,把舅舅都吓坏了。”
“不是宝宝呀。”扭扭只当是在做梦,全然忘却了昨晚闷痛的胸口和窒息的濒死感。不过他认识医院的病房,每次他生病了,就会住到这里来,所以说话时还有些心虚。
江椿摸着扭扭的脑袋,难得没调笑他,心里一阵阵后怕。如果他们没回来呢,如果到医院的时间再晚一点点呢?
她已经有过差点失去她的孩子的经历,为什么有要再来一遍。如果自己一直陪在扭扭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江世杰见江椿情绪不对,忙拉着人出门,让姜峰在病房中照看。
“姐,这不没事吗,谁也想不到的事儿,你别哭了。扭扭刚醒你再把他吓到,是不是?”江世杰拍着江椿的肩膀。
江椿说:“我知道,我也不怨谁,就是怨我自己。想出去赚钱,结果扭扭生了病我都不在身边。万一……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江椿闭着眼,想起三年前她也曾抱着这样的心情流过泪。
那天她和姜峰商量着些婴儿用品,为买什么颜色的婴儿服拌嘴,忽然就感到肚子一阵下坠。
当时妊娠周期还不满27周,在一片嘈杂声中,她看着医生托着小小的还不如手掌大的孩子匆匆往外走。江椿只记得她的宝宝皮肤红得像刚出生的小猫,没听到哭声。
江椿被推出抢救室,她觉得身体还是一样的沉重,好像谁都没从她体内带走孩子。只觉得灵魂好像轻飘飘浮在半空中。
几天后姜峰对她说,宝宝情况不太好,他才七百克重,器官还没发育好,不能自主呼吸,接下来几个月可能都得待在nicu里。
但姜峰又说,宝宝很坚强,虽然病危下了很多次可他还活着,努力学着呼吸,让小小的心脏跳动。不过宝宝有点丑,长得像小老鼠,皮肤好红,胳膊也没有他手指粗。
江椿打了他一拳,“你别瞎说了,宝宝肯定像我,怎么能难看呢。”
宝宝确实像她,眼睛还没睁开就看得出来很漂亮。他们搁着玻璃探视,冰冷的监测仪器围着保温箱,看他全身插满管子,胸膛一点点起伏。
来探视的人一波又一波,病危也一张又一张下。有些早产儿已经被接了出去,母亲轻柔抱着她的宝贝哄。
江椿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的孩子。江椿想,如果活不了怎么办呢?为了报复她的消极想法,宝宝突然窒息抢救了一整晚。
那时她身体恢复良好,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握着姜峰的手一起祈祷,请让孩子留在她身边,她会永远爱他,怜惜他。
赵秀云和江母求来平安符,江椿将它们紧紧贴在腹部,这是她和孩子曾经紧密相连的地方。
所有人都注视着孩子的方向,他们的眼神诚挚又哀伤。他还没能被母亲拥抱,接受所有人对新生的祝福。
请求上天怜悯,让他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保证每一年他都会收到加倍的爱与关怀,绝不让他孤身一人。
请给予他被爱的机会……
门开了。
“查房。三号床患者,江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