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吊绳磨得太厉害了,不能用了!” 夏之焕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钢尺,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许泽言笔挺的西装袖口。平时她连跟人对视都要错开目光,现在却主动触碰,这一下让许泽言愣了神。他低头,看见她无名指上沾着干掉的混凝土碎屑,指甲缝里还卡着灰色的泥,腕间淡青色的血管在薄皮下随着呼吸轻轻跳动。
尖锐的哨声 “嘟 ——” 地划破空气。许泽言反应迅速,立刻抄起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大喊:“高空作业全部停下!所有人撤离危险区!” 他大步往钢架那边走,皮鞋重重碾过碎石子,发出 “咔咔” 的脆响。夏之焕小跑着跟上来递过放大镜。两人蹲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查看吊绳,她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夏之焕举着检测仪,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课本:“磨损深度 3.2 毫米,超过标准值 1.7 倍。” 看到许泽言眉头皱成了 “川” 字,她又补充道:“西北角那三台起重机的吊绳也不行了,外层纤维都快断光了,得一起换。” 说完,她往后退了半步,工装裤口袋里的卷尺滑出一截,在阳光下晃了晃。
“所有吊绳都换,施工先停一停!” 许泽言烦躁地扯松领带,领口的银色领带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头顶的钢架在热浪中微微摇晃,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他下意识侧身挡住夏之焕,像是怕上面突然掉下个零件。没想到夏之焕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冷静:“这次没提前发现问题,失误率 17%。以后设备检查得勤快点,三天就得查一次,最好每次开工前都过一遍。”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他领带夹上的海浪图案,镜片后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让人发怵。
回程的商务车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夏之焕坐在后座,膝头摊开图纸,钢笔尖在安全系数栏快速游走。许泽言透过后视镜看她,发现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像是在眼睑上织了张月光色的网。当两人目光意外相撞,夏之焕停顿半秒,微微颔首,又低头继续工作,仿佛刚刚的对视不过是玻璃上的雾气,转瞬即逝。
(3)
暮色像浓稠的墨,顺着文件室的窗缝缓缓渗进来,将一排排檀木资料架浸染成深浅不一的灰。最顶层的档案盒在昏暗里泛着陈旧的米黄色,边角处印着 “202X 年旧城改造项目” 烫金字样,正是夏之焕急需的核心资料。白炽灯在她头顶投下一小片光晕,她踮着脚尖,白色外套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指尖几乎要碰到档案盒边缘,后颈处一道浅色疤痕在明暗交界处若隐若现,像是月光在湖面留下的一道涟漪。
突然,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许泽言黑着脸,一脚踢开挡路的纸箱,他的高级定制皮鞋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 “咚” 声。他伸手取下夏之焕够了许久的文件,袖口滑落,露出腕表冷硬的金属光泽:“后勤部那群人,连个架子都摆不好!” 声音里裹着明显的烦躁,却在递文件时不自觉放缓了动作。
夏之焕本能地后退半步,伸手去接。许泽言却突然抬高手臂,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喉结动了动:“上周验收报告我标注了重点,看清楚再干活。” 他的语气像冬天结了冰的河面,生硬又冰冷,可当她指尖快要触碰到文件时,他却不着痕迹地侧了侧手腕,让纸张轻轻落在她掌心,仿佛害怕烫着她一般。
“好。” 夏之焕垂眸轻声应道,转身时发梢扫过许泽言手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柑橘香。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句模糊的嘟囔:“下次让小王来搬。” 声音闷闷的,像是在跟自己置气,又像是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消散在逐渐浓稠的暮色里。而许泽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刚刚与她 “擦肩而过” 的文件边缘,直到走廊的声控灯熄灭,才惊觉自己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