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纳里的第二天,林隅安和周迎熹就以寨酋文化发展历程和旅游业发展可行性分析为主题,与Brewa先生和寨酋长者们进行深入的交流探讨。燕枫眠对这些学术性太强的研究兴致一般,就自己在村寨里四处游荡。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棵十分高大粗壮的树,却开着一串一串细细小小的红花,花枝拥挤缠绕,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只身材圆润的红羽小鸟,试图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墨绿色的枝叶间。仔细看来,在树冠的最高处悬停着一枚浅绿色的果实,只有核桃大小,吊在一根细长的树枝上。风一吹,树枝随风而动,小小的果实就像个不会发出声音的铃铛随风摇晃。燕枫眠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看了半晌,看到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将目光投向正在附近玩泥巴的小孩儿,他蹲下身指了指,问小孩儿这是什么树,小孩儿纯真的脸上还沾着点泥巴,看了看树又看了看他,回答道:“mango mango!”竟然是芒果树啊,长得可真高。燕枫眠拿出相机,对准那树冠上的小小果实拍了张照片。
他继续往前走着,杜鹃啼叫声不绝于耳,一两声犬吠时不常的夹杂其中,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他路过硕果累累的木瓜树,走到一家门前时,刚好有一只老鹰落在了房顶的避雷针上。他急忙地拿起相机,试图定格这一画面。就在这时,另一只老鹰也飞到了这里,在房顶盘旋了一阵儿后,竟然扑扇着翅膀落到了避雷针上的那只老鹰的背上,过了不到一分钟就又盘旋着离开了。燕枫眠虽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最起码还有点常识,他瞬间就抓起相机连拍五张,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刻。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应该再拿出手机录一段视频保存起来的,但转头一想有些事情相逢已是上上签,便又觉得没那么遗憾了。
时间还早,燕枫眠看向不远处盛放的粉色、橙色、白色的三角梅,脑海中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约饭时,林隅安收下的那束向日葵。“可能早就枯萎了吧”,他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走上前,在一簇簇三角梅中寻找着颜色最艳丽、姿态最美好的花枝,小心地避开枝干上尖锐的刺,一一剪了下来。又在路边半人高的草场里挑选了一些挺拔的杂草嫩叶。他仔细地将花枝和嫩叶拢进背包里,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向Kasava家走去。回到房间后,他将花枝修剪成想要的长度,用手从上到下地触碰茎叶,再一次仔细检查有没有漏掉的刺,搭配好花色整理好形状后,他学着手机上的教程,用门口的旧报纸将三角梅和杂草嫩叶围裹起来,他一手摁住旧报纸包裹的花枝,另一只手伸进包里寻找着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找了半天,包里除了一盒曲别针以外就没有能用作固定的东西了。他默默叹了口气,单手打开盒子的盖儿,从里面拿出曲别针,将它简易地固定在报纸的连接处。做好这些,他离开了房间走向Kasava,用不太标准的当地语言向他要来一截细细的麻绳。做好这一切后,林隅安和周迎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
燕枫眠起身抱起那束精心包装过但又不那么精致的花走向门口,拉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林隅安道:“在路边看见这花,就顺手折了几枝,送你。”林隅安也笑着接过,道了谢,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花枝,笑意更深了。门口很小仅能容纳一人通行,周迎熹双手有些费力地扒在林隅安肩头从后面看过来,他比林隅安稍矮一些,故而垫着脚又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趴在了林隅安的背上,脸上是好事者的微笑,嘴里欠欠地念叨着:“哎哟哟,我怎么就没有小帅哥给送的花啊,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和差别对待!”说着话呢,他手上也不老实,伸手假装要去掐一朵花,林隅安迅速伸手躲过,并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手印。
林隅安他们是来叫他吃饭的。会议结束后,Brewa先生热情地邀请他们到自己家吃午饭。午饭非常丰盛,甚至为了照顾到他们的饮食习惯,还准备了热茶和饭后甜品。今天下午,他们就准备动身启程回市区,故而吃过饭后,就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博纳里地区位于东方省和南方省的交界处,因离海较近又群山环绕,雨季来的比市区早很多。下午两点,他们准备出发。燕枫眠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和山间缭绕的雾,不无担心地问道:“这天气看着是要下大雨啊,咱们开车回去会不会不安全啊?”
周迎熹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手肘搭上燕枫眠的肩开口道:“放心吧保镖哥,隅安的车技很好,比这恶劣得多的天气他也开过。”
燕枫眠脸上挂着假笑,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像掸落身上沾的脏东西一样嫌弃地推开周迎熹,回击道:“他开车我还是很放心的,就是这车上多了个你,实在是不那么令人安心,秘书哥。”
周迎熹打小就是个魔头般的顽劣性子,从来只有他调侃别人的份儿,这还是头一回有这么个头铁的人跑来跟他互呛。他做足了架势,不知是气的还是过于激动,白皙的脸颊上霎时染上一层红晕,就好像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起过外号一样,撸起袖子打算跟燕枫眠来一番唇枪舌剑的“血战到底”,不拼出个胜负成败决不罢休。
林隅安抱着臂倚在车门上,看着面前这两位傻大个儿小学生斗气一般的互呛,心里忍不住发笑。他出声提醒道:“再不走就真的要赶上大雨了,到时候车陷进泥里,你俩都得给我下去推车。”
一听到“推车”两个字,二人瞬间怒火全消,像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突然被当头淋下一盆冷水,成为了两只可怜又听话的落汤鸡。他们异口同声地求饶道:“好好好,走走走,现在就走。”就这样,林隅安开着车,载着不情不愿的两人踏上了回程。
三点刚过,天上的黑云不减反增,地面狂风大作,仿佛要席卷一切。周迎熹歪着身子倒在后座,看向窗外,不无责备地调侃道:“你还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一会儿车走不动了你自己下去推车。”
虽然燕枫眠心里明白他们俩不会是那种关系,但他本来就对周迎熹时不时地和林隅安勾肩搭背而非常不满,此刻也毫不留情地回嘴道:“还不是因为带着你,我和隅安每次出门,天气都好得不得了。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