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纵情环顾四周,见四周空无一人,才道:“这般阴晴不定。”
李霆严不语,心想他这弟弟也还是太单纯了,李连青近日何止阴晴不定,简直像走火入魔一般,前些时日还让人下山去寻几十童男童女说要用来炼丹,所幸最后被李霆严拦住了!
造孽啊!
但是他又怕说出来吓到阿情,只叮嘱他道:“你日后莫要惹他生气,无论他说什么,你纵然觉得不对也莫要反驳,听着便是。”
李纵情垂头丧气道:“好吧。”
疗髓池是天乾宗后山的一处仙池,专供仙尊们疗伤使用,池水清澈,飘飘渺渺地冒着温湿的气体,池下疗伤的小鱼甚是可爱。
李霆严将小弟放在岸边坐好,见他一副怏怏的样子,叹了口气,知道这人又犯懒了,蹲下身熟稔地将他的鞋袜脱下。
此番李纵情才来了精神,蹦蹦跳跳地跳到了浅水池,似是忘掉了适才的不快,大咧咧地撅着个屁股数着池子里的小鱼。
李霆严无奈,只得从他手中接过鞋袜,在岸边盯着他,防止某个心大的傻子看得太兴奋摔倒,
“慢点!”
李纵情看得仔细,红色的鱼儿背上有朵海棠花,青色的鱼儿像仙鹤一般是个长嘴,玄色的……嗯?它们怎么都朝他游过来了?
那疗髓池的鱼儿原本就是为疗伤所生,嗅见了李纵情身上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
李纵情痒得咯咯直笑,想动又怕踩着鱼儿,只得呼唤岸上的李霆严:“哥哈哈哈……哥,快要救救我……”
李霆严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跟随而来的小仙使道:“伤药你先放在那块青色的石头上,一会儿我来给他上药。”
小仙使走了。
李纵情天生怕痒,此时被鱼儿折腾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得站在水中大喊着哥,你再不来救命我,你弟弟要被痒死了!
李霆严也脱下鞋袜,踩着水过去,见他憋笑憋的脸通红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拔萝卜一般将某个傻子抱回了岸边。
李纵情窝在他怀里直蹬腿,“哥,你别把手放在我腰上,痒!”
李霆严觉得自己捞出了一条扑棱着尾巴的活鱼,威胁他道:“再动就点着火把你烤熟吃了!”
兄弟俩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岸边。
李纵情坐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长了腿,浅浅地踏着水玩。
李霆严拿起药膏,面容肃穆道:“把腿伸过来!”
李纵情以为他真的生气了,乖乖地抬起了腿。
李霆严抓住他的脚踝,卷起裤角,见膝盖上已是青紫一片了,气得在他腿上拧了一把。
李纵情以为他生气自己适才一直在玩水,连忙道:“大哥,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不会哪样了?”
“不会……”
李霆严挤出药膏,用指腹沾着,抹在膝盖斑驳的伤痕处,气愤道:“他让你跪下,你就扑通一声跪下,是想将朝云殿的石头跪穿,然后从地缝里钻走吗?”
李纵情疼地嘶了一声,想缩回腿。
但他大哥瞪了他一眼,死死地攥着他的脚,继续涂抹着那冰冰凉凉的药膏,只是手下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怎么平日里我让你去山下跑趟腿,就一点都不听话呢?”
李霆严原本只是想抓他的腿抹药,结果李纵情这一身皮肉养的极好,小腿上的肉细腻白嫩,摸在手中有一种滑润的感觉,他顿了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他不由抬头,李纵情原本刚刚笑出了泪,眼角有些泛红,见大哥抬头看自己,又歪歪头,讨好似地朝他一笑。
真是唇红齿白,色若春花一般的笑容。
李霆严不自在地垂下了头,连接下来捏着他的腿继续擦药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弟弟这是长大了。
还长的这般动人。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他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仿佛是自己是只贝壳,小心翼翼藏在壳里护了多年的珍珠,从此天光大明,可怜的贝壳要被他人撬开,夺走了他的珍珠一般。
李纵情见大哥愣在原处,奇怪地用脚踢了踢他,“大哥,怎么了?”
“没怎么,”他觉得大哥的声音有些奇怪,暗哑低沉,心想莫非是大哥也生病了,谁知大哥又问道:“适才你同父亲所说……喜爱男子,是真的吗?”
李纵情的面上迅速染上了红霞,他偏过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
“什么男子啊?”
“我、我才不喜欢男子,我只是不想订婚,哄着父亲玩罢了。”
“这样啊,”李霆严抬头,看着弟弟双眸清澈如水,偏头时狭长的眼角处有一粒红痔,却慌张地不敢看自己。
他放下了手中的药膏。
他想,阿情果真是长大了呢。
“那阿情可否有喜爱的姑娘,大哥好帮你牵线搭桥。”
“没有,”李纵情缩回了腿,瞧着上面抹得均匀的药膏,“谢谢大哥,我也不喜欢姑娘。”
李霆严没再说什么。
他令人装了一兜桂花糕杏仁酥各色糕点偷偷地绑在李纵情衣袍的内侧,告诉他夜里罚跪若是饿了,偷偷吃便是。又给他膝盖上绑上了软垫,说不要解下,跪着会舒坦一些。
李纵情一一应下,小声道:“谢谢大哥。”
最后他还是被李霆严背下山的,大哥说夜里还要罚跪,仔细莫要再被树枝扎了。
李纵情罚跪的那个夜晚,其实李霆严也失眠了一整夜。
他听着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门前的枇杷叶上,起风时沙沙作响,落在枕边扑满了孤寂。
李霆严翻来覆去,寻思着明年再多种几棵枇杷树,阿情最爱吃枇杷了,说甜滋滋的,吃着心里头又凉爽又舒适,纵然他不喜欢吃枇杷,但是阿情剥好皮送到他嘴边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张嘴,说真甜。
多种几棵吧。
说不定阿情哪天吃着开心了,就赖在他这里不走了。
但是那时的李霆严并不知道,年少时许久想法都是变幻莫测的,情谊也是这般。
更莫提阿情这个人了。
自从李小满拿着玉佩找上天乾宗后,阿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再也没看见阿情仰着头跟在自己身后,眼睛亮亮地笑着叫自己大哥了。
阿情变得沉默了,常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只顾着修炼修炼……
他从阿情变成了天乾宗的李仙尊了。
而真正让李霆严着恼的,则是素来懂事的阿情遇上了那个男人后,像是耗子掉进的酒缸,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灌傻了,飞蛾扑火一般地燃烧着。
事情还要从几年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