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打死不认的温昭阳,还没出一天便被宋慈揭破老底,此刻除了老老实实地道歉,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慈转过身来,平日里英俊不羁的五官,此刻在湖畔夕阳下显得有些脆弱。他有些受伤地问:“你为什么要去京城?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不要去,行不行?”
温昭阳低着头,沉默不语。
宋慈又问:“那你要去多久?还回来吗?”
温昭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案子要查多久,能不能查明白。
片刻后,宋慈冷笑一声,肯定道:“你不打算回来了。你想把家还给我,就无牵无挂地出发。”
“可是,温昭阳。”宋慈语气一转,极为小心温柔道:“我可以不要父亲回家,不要这个亲事,我只想你继续呆在我身边。十多年了,咱们已经长在一起了,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长在一起……这句话让温昭阳心中一痛。因为太痛了,所以随即她便又清醒了过来。宋慈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他鬼点子很多,为人狡诈霸道,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自己的目标。包括但不限于,扮柔弱,装可怜。
于是她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兄,你能帮我画张画吗?”
宋慈一愣:“什么?”
“你帮我画一张永和布庄李氏的画像好不好?”
“温昭阳!”宋慈怒吼道:“我在跟你说心里话,你却在想着画什么老妇人?!”
“说说说,”温昭阳赶紧捋毛:“先帮我画一张画,然后我们就说,秉烛夜谈,天黑说到天亮都行,我还要问问你跟钱家小姐说了什么呢,怎么她就哭着跑回家去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提到钱家小姐,宋慈一噎。为了不让温昭阳在其中继续搞事,他确实办了件事。此事一出,或许钱家再也不会想要联姻,钱芳茂也必定记恨温昭阳,再也不会找她聊天了。
他站起身,不着边际的转移话题:“回家后我就给你画,画她干嘛?你别又是要去捉弄人家?那个李氏凶恶的很,你少跟她来往。”
温昭阳忙点头:“你放心,宋师兄,我心里有数的。”
最后一缕天光消散,光线很快昏暗下来。四野无人,湖水也变得黝黑起来。寒风带着潮气往人皮肤里钻。
“走吧!”宋慈见她扔抱膝蹲在草地上,伸手唤道。
温昭阳慢慢站起来,腹中翻江倒海,她忍着吐意,突然眼前一黑,彷佛天地、湖水都在旋转,下一刻便仰面倒下,沿着湖边陡峭的斜坡,如个石碾般往湖水里滚去。
宋慈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师妹!”便纵身扑了过去。
他抱住了温昭阳,两个人翻了几个圈,宋慈一把薅住岸边的水草,两人才险险停下。看着近在眼前黑黝黝的冰凉湖水,都有些窒息般的后怕。
宋慈松下一口气,拖着温昭阳后退,双手无意中擦过她的侧脸,这才发觉她浑身滚烫,脸上几乎可以烫熟一枚鸡蛋。
宋慈气道:“你神经病啊!发烧不早说!”
温昭阳惊吓之余,竟又生出些许力气,撇了撇嘴,嗓音沙哑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我还没吃饭呢,午饭都没吃!找了你一下午!”
宋慈气得眼皮直抽抽。一声不吭,将温昭阳骑来的那匹马拴在自己的马鞍后,扶着温昭阳上了马,在光线彻底昏暗下来时,挥马回城。
此时的钱府暖阁中,地面上满是瓷器碎片,还有一副被撕裂的画卷。钱芳茂正趴在梳妆台前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