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沙发、落地窗前的长椅、厨房餐桌、庭院藤椅和秋千上,都不见人影。别墅里的灯大开着,但到处都没有人,空荡荡的。
难道她是在梦游?姥姥姥爷、金柳姐姐、赵管家为什么都不见了?但是,梦里饿,肚子也会叫吗?
冰箱里有做早餐的面包,她拿出来,切了两三片,倒了杯牛奶。用餐桌对着昏暗的后院花园,让人有点害怕,她把食物端到客厅茶几边去吃,看着大门的方向。
两道明亮的车灯扫过门厅。目光追随过去,一道修长利落的人影下车,手里拎着什么,快步走来。
走得近了,周蘅看清,金柳向这边走来。她转到客厅,在周蘅身旁坐下。
“怎么在啃面包片?”金柳笑道,“不知道找谁的话,喊赵管家。”
金柳打开纸袋,拿出个玻璃罐子,旋开,递过来。竟然是个黄桃罐头,扑鼻的酸甜气息。
“晚饭时,沈奶奶说你不舒服时喜欢吃这个,”金柳说着,递来水果叉,“刚才有人喊我出去,路过超市顺手买的。”
周蘅接过,问:“姥姥去哪儿了?”
“串门。”金柳解释,“沈奶奶好会聊天,在这种业主深居简出的别墅区,不知怎么交到的朋友。”
周蘅咬着黄色的果肉,道:“我刚刚醒来时,发现整个屋子一个人都没有。”
“哈哈,那你有没有被吓到?”金柳道,“管家保姆房间在后面,晚饭后先让他们休息了,我平时不太会让人一直在外面等着。”
“有点,”周蘅意识到了什么,“姥姥姥爷过来之前,只有你住在这里吗?”
“小孩,想什么呢?”金柳微笑,“姐姐是大人了。”
没有否认。那我们还挺像的。周蘅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习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名为“家”的地方。妈妈去世后,爸爸在店附近租了间二居室,父女两人搬家。可实际上,那个陌生的房子里,入门鞋柜里只有她的鞋子和拖鞋,爸爸只在搬家第一天来过。
唐姨每天来给她送饭。上学前、放学后,桌子上都摆好了饭盒。唐姨从来不在这个房里做饭,她们平时甚至见不到面。
每天她醒来,吃饭,上学。晚上回家,她把三个空房间的窗子确认关好,拉上窗帘,关灯,关门。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裹上被子,蒙住头,闭眼睛慢慢睡去。第二天早起,再把三个房间全部打开。
如此反复。
她要亲眼看到每个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人,才能安心进门、睡觉。所以,即使她一个人住,她也并没有精力去感到孤独。
周蘅放下叉子,抱住金柳的胳膊,仰脸看着她道:“小柳姐姐,我还是个小孩,所以害怕也没有关系。”
金柳身形顿了一下。是的,如果你很小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半夜惊醒后一边哭着下楼,一边喊爸爸妈妈,这不是“没出息”、“一点胆子都没有”、“鬼叫”,也不需要“坚强点”,被扔去走夜路锻炼胆量。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害怕也没有关系。
“对,”金柳将凉凉的果肉递到周蘅唇边,看她张口咬着,摸摸她的脑袋,“需要人哄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分着,一会儿吃完,又一起量了□□温,把药吃了。姥姥姥爷这时也由赵管家陪同着回来,几人各自进房洗漱休息。
当金柳洗完澡,换上睡衣躺下时,门被敲响。金柳直觉是周蘅,因为一般这会家里不会有人敲她的门。应声后,果然是周蘅,她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
“姐姐,你可以哄哄我吗?”她边说边进。
“不哄也没关系,我可以在你房间待会儿吗?”她走过来,站在床沿。
“就这样待一会儿就好。”她钻进被子。
金柳哑然,怎么之前完全没发现这小孩这么黏人。
“待在房间里可以,”金柳拿开周蘅八爪鱼般的胳膊,“但别挨着我。”
金柳起身,去衣帽间另拿了个薄被扔床上。她伸手拉起周蘅,指向沙发,叉腰:“睡那边。”
可能因为生病身体疲软,也可能因为吃的感冒药助眠,金柳几乎沾枕头就睡,一夜无梦。
周蘅挤在沙发上,犹豫了几次要不要回自己房间,但是,眼睛黏在金柳的方向,没有起身,迷迷糊糊睡着也就没有再回去。
第二天,因为发烧,金柳取消了原来约好的行程,在家里休息。难得周末两天金柳都在家,周蘅像个小跟屁虫,几乎整天都围着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