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四散跑向别墅和草坪边缘,长桌人群霎时清空。
长桌旁只余相向站立的一对男女。
周天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臂白色衬衫渗出的红色粘稠液体。他停止摇晃周衡肩膀,快速收回手臂。
“疯子!说两句你还急了?”他咬牙,另一只手握拳对准周衡的脸砸去。
周衡后撤,右手不要命地在面前挥舞着水果刀的白刃。
“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周天麒缩回拳头,手臂衬衫大片被染成殷红色。恐失血过多,他转身跑向人群处,伸手求救。
周衡僵直地站在桌边,仍握着刀柄,手沾染着鲜血。
没人敢靠近。
血,红色的,黏稠的,一滴一滴的。
她不知道离开化妆间门口后,是怎么走到草坪长桌前的。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双男士黑皮鞋出现在眼前——周天麒。
他表情里透着轻蔑,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此刻,那些话才开始回放。
是的,她爸爸作为大学讲师却隐婚多年,出轨小他10岁的学生;
是的,她妈妈就是那个所谓的“小三”,刚大学毕业就怀孕不得不奉子成婚;
是的,她爸爸从始至终只是为了妈妈的青春和钱,才会和她在一起;
是的,是她的出生害得周天麒三岁就被抛弃,差点成了孤儿;
是的,是她丧母后天天半夜拍门扰民,被报警制止,才会被扔在出租屋;
是的,是她害得身边人承受厄运、直至她自己也精神崩溃。
——周蘅,是个麻烦,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问题。
刃片泛着寒光,她用纱裙摆擦两下污迹,抬手,慢慢把它挪近皮肤,稳一稳微颤的手指。
“周蘅——不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跑来,身影凌乱,是金柳。
“别过来!”周蘅牙齿发抖。
“周蘅。”金柳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勉强止住脚步,控制声线,轻唤,“周蘅,不要这样。”
眼前少女纯白的纱裙上沾染着暗红,皮肤发灰,眼神空洞,嘴唇紧闭,整个人好像已经被抽干。
眼泪闪着微光,自周蘅眼角流下。
姐姐,我真的那么可爱、有礼貌吗?
嘴唇处的肌肉抖得厉害,她什么也问不出口。
周蘅,你就是那种可怜又缺爱的小孩子,连喜欢都喜欢得这么肤浅和轻易。
周蘅,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不了解金柳,不了解你自己,更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周蘅,你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误?产生如此巨大的误会?
活着为什么这么痛苦,这么累。
妈妈,我好累,我早就很累了。
为什么我拖延这么久。
——我不想长大了。
皮肤温热触到冰凉锋利的薄片,鼻尖可以嗅到一丝铁锈味。
“小玉!”一个苍老的喊声。
姥姥姥爷,大概是世界上最后在乎她的人。
周蘅最后望一眼人群。
手被猛扯,她回头,眼前是金柳放大数倍的脸,可以清晰看到每根睫毛和眼睛里她的倒影。脖颈处是金柳的手背。
金柳右手割在刃面,将它与周衡的皮肤隔开。她下意识回夺,但金柳没有后撤,手掌立即流出鲜红——
染在周蘅胸前的白纱。
死寂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周蘅瞳孔骤然放大。
闪着寒光的白刃,带着污迹,掉进夏日旺盛蓬勃生长的杂草与泥土中。
周蘅眼前发黑,瘫倒在草坪,再也无力拾起。
她满眼怨毒地盯着金柳,脸上因泪水和抓挠而现出森然可怖的白痕红痕。
她像绝望的困兽,对上金柳冰凉的黑眼睛,开口:
“金柳,我恨你!”
泥土之下,仿佛涌动着无数虫蛇。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色的光变换,映亮整个别墅庭院。
安保人员赶来,周蘅被按住。救护车门打开,医护人员跑下,几人护送着金柳和周天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