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姥爷去世,老吴也要离开这里,”唐月霞说着,“你在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天麒要结婚了,家里只剩下你爸。这些年,他老了许多,常喝酒,身体也不好。”
唐月霞看向她,“你爸想请你回家吃顿饭,说说话。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个。”
“谢谢,我不会去的。”沈玉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平稳坚定。
唐月霞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她的步伐有种沉重的钝力。
沈玉看着那背影,拨通号码。
“哎,小玉。”吴师傅声音传来。
“师父,今天唐月霞来店里找我。”
“她找你?做什么?你爸和她一起吗?”吴伟义提高声调,警觉。
“她一个人,没说什么,让我回去看看,”沈玉回答,“他们一家有谁问过你我在哪儿工作吗?”
“没啊,”吴师傅声音停了下,随即变得着急,“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周天麒说起他要结婚了,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说得伤心,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你在做玉雕,过得挺好。只说了这些。”
“嗯,可能是找同行打听的,”沈玉猜测,“师父,你以后还是少和他们接触。”
“行,”吴伟义叹气,“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叔叔,或者你元姨。”
“嗯。”沈玉答应着,挂断电话。
店内,刘欣然投来探询的眼神,沈玉面露苦笑,摇头。
她快步走到后间工作区,让噪声把自己淹没。
*
一份未婚妻签证面谈问题参考,干净地摆在客厅茶几上。这几天事情太多太杂,差点忘记,后天要飞岐城去体检和面谈。
沈玉坐下,拿起那张纸。
1.你叫什么名字?你发誓今天说的都是真实的?
2.谁申请你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3.你们如何认识的?
4.你们分别的从事的工作
5.你们关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6.你们上次见面的时间
7.相处的照片
……
一连串十几个问题。
“这是面谈可能会问的。”金柳挨着她坐下,递来一杯温牛奶。
沈玉挨个看着。
第一,我叫沈玉。我发誓今天说的都是真实的。
第二,金柳,我们是情侣。
第三,“我们如何认识的?”沈玉念着,看向金柳。
金柳移到沈玉身后,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下巴支在她肩头。
金柳开口:“我们自幼相识,是青梅竹马。双方家长是好友,互相走动,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认识。”
第四,我们有深厚情谊,在各自的领域努力精进。沈玉热爱艺术,专心非遗传承玉雕工艺。金柳从事商业活动,从父辈手中接过嘉缘珠宝前进发展。
第五,“我们关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沈玉又念。
这样抱着沈玉时,可以感受到她说话时声带和胸腔的颤动。
金柳用手指抚过沈玉细腻柔滑的脖颈,凑近去亲她的脸颊。
在事业稳定之后,我们重逢,拾起荒废多年的感情。沈玉姥爷去世,作为商业伙伴的金柳陪同前往治丧,互诉衷肠。自此两人便时有聊天、约会,感情逐渐升温,现在是同居中。
沈玉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假如我们最初遇见的时间正确一点,假如没有疾病和利益存在,假如我们的关系真的这么简单纯粹、温暖阳光……该有多好。
眼前又出现一份文件夹,是婚前协议。今天要看的文件似乎格外多。
“只是一些例行事项。”金柳的签名已经落款纸上,字迹干透。
沈玉翻着纸页,密密麻麻的条款,白纸黑字。接过金柳递来的钢笔,签下姓名。
笔尖顺滑,字迹流畅。
她望向金柳:“你是自由的。”
她多希望,可以像金柳一样洒脱自由地对待这份关系。来去自如,成熟、理智,将感情和利益分割的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她,做不到。
脑中又浮现唐月霞的脸,她说,她离不开周启宏,她的人生里只有他了。
她不想像妈妈和唐阿姨那样。爱到最后,一个失去生命,一个失去灵魂。她还没有看到周启宏下葬。她不想溺死在这里。
“金柳,面谈结束后,我回村里一趟。”沈玉合上文件夹。
金柳略收紧怀抱:“去做什么?”
她看着沈玉的眼睛,手轻拂她眼睫的尾尖。
沈玉说明:“房东婆婆说房子要拆了,收到通知让租客限时搬走。我去收拾下东西。”
金柳低头:“那把钥匙给叶天,让她去一趟。”
“还是我回去吧,应该不到一周就能收拾完。”沈玉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