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精神高压、身体疼痛与冰冷的孤立环境,如同钝刀割肉,消磨着赵柚梓的体力和耐心。
班主任的彻底偏袒、余雯雯愈发嚣张的姿态以及那泼湿的床铺变本加厉的骚扰,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常规渠道在学校内部已完全堵塞,规则成了施暴者的保护伞。
找校长?渺茫。
校长会为了一个没有确切证据的学生去得罪一个根基深厚的老师吗?更大可能,会和稀泥,甚至被马老师“赵同学心理状态不稳定”的说法先入为主。
告到教育局?时间、精力、曝光风险,周期长,变数更大。
但,必须做点什么。
沉默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必须展现出反抗的姿态,即使形式大于实质。
打定主意,赵柚梓在数学课上,面无表情地将椅子向后猛地一推!
金属腿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瞬间划破了教室的宁静。
她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惊愕的目光和数学老师错愕的“赵同学?你干什么?”询问声中,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后门走去。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惜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气势。
“老师,我跟过去看看。”几乎是赵柚梓身影消失在后门的瞬间,李安清朗的声音响起。
他不等老师回应,或者说老师也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迅速起身跟了出去,动作同样干脆利落。
走廊空旷,赵柚梓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步伐反而更快了一些,目标明确地走向通往行政楼的走廊尽头。
“赵柚子!等等!”李安几步就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眉头微蹙,“冷静点!你要干什么?”
他看着赵柚梓紧绷的侧脸,几天前的红润消褪,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下颌线条因为用力咬合而显得格外冷硬。
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在他心底掠过——但这心疼转瞬便被更大的烦躁取代。
她为什么总这么倔?明明只要稍微低个头,哪怕只是给他一个需要帮助的眼神,这种程度的麻烦他动动手指就能抹平。
在他眼中,这确实只是无聊校园里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找校长。”赵柚梓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块石头,“告状。”
“告状?”李安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压抑的愠怒,“你告谁?余雯雯?马老师?证据呢?” 他停下脚步,挡在她身前半步,逼视着她,“没有任何监控,没有验伤报告,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独立的证人都没有!校长凭什么信你?他会信你,还是会信一个经验丰富的班主任和一个他平时印象不错的女生?赵柚梓,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简直想撬开这固执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根筋!
赵柚梓猛地抬头。
“有没有用,”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试了才知道。”
“你……”李安一口气噎在胸口,看着她那双因连日折磨和此刻的坚定意志而显得格外亮、格外倔的眼睛,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名火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为她着急,却又恼怒于她的“不识时务”和对自己存在的视若无睹。这股憋闷几乎让他想拂袖而去,可脚步却像生了根。
校长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需要穿过一段长长的回廊。
赵柚梓不再看他,绕过他继续快步前行。她的动作极快,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劲风。李安皱着眉紧跟其后,还在思考如何拉住这头倔驴。
然而,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
就在他们刚走过行政楼门厅的监控区域下方时,快步疾走的赵柚梓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一晃!她似乎想伸手去扶旁边的墙壁,手指在光滑的墙面上徒劳地划过,整个人却像断了线的木偶,双眼一闭,软软地向后倒去!
“柚子!”李安惊呼。
所有的烦躁、恼火在这一瞬间被心脏骤停般的惊骇取代!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赵柚梓身体触地前猛地伸出双臂,堪堪将她失去意识的身体牢牢接住!
女孩的身体轻盈得惊人,又冰冷得不像话,软软地瘫倒在他怀里,脸色是近乎透明的惨白,呼吸微弱。
这一刻,什么算计、什么证据、什么生气,统统被抛诸脑后。
恐慌攫住了李安的心。“医生!打120!”他几乎是对着空旷的门厅在吼,同时毫不犹豫地将人打横抱起,不顾形象地朝校医务室方向狂奔。
这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
校医务室束手无策,紧急转送附近医院急诊。
赵柚梓再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臂输液的冰凉感和鼻尖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意识迅速回笼,清晰地记起了昏倒前的“计划”。
她听到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是李安。
“……是,低血糖加上过度刺激、极度疲惫导致的神经性晕厥,可能还有点应激反应……对,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是的,刚睡过去没多久……”
小护士一边低声回答李安详细的询问,一边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清隽而焦急的少年几眼。他抱着女孩冲进来的样子充满压迫感,但此刻他询问病情时又显得异常专注有礼,声音低沉悦耳,还不停地对医护人员说“谢谢”。
他怀里的女孩面色苍白却容貌姣好,像只可怜的小猫。这一幕,很难不让人产生美好的联想,至少护士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