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看周边的风景,周家伟踩着上课铃声急匆匆地走进了课室里。
近几年技术迭代更新非常迅猛,周家伟的建模能力不错,但新技术涉及的数字人自然语言处理、动态脚本生成与实时动作捕捉,他几乎不会。
如果不更新个人技术,3-5年内,他势必会被市场淘汰。
即使是创业,AI与3D技术的结合也是大势所趋。
无论是拓展泛娱乐赛道或是探索虚拟IP孵化,他都需要掌握这些新技术。
到六月份的时候,周家伟已经取得了HK理工大的虚拟时装与数字设计课程结业证书。
休息一周后他加入了数码港作者集训营,这是一个面向数字内容创作者的实战型成长计划。
最后他的5人团队在独立游戏大赛中取得了最佳叙事奖,实现了为视障玩家设计声音记忆模式,通过3D音效定位碎片位置的技术突破。
同年10月,周家伟和团队准备进行路演。
正式路演当天,沈博闻带着嘟宝也去了现场。
展台被布置成了老式客厅的模样——褪色的碎花沙发,一台老式收音机沙沙作响,玻璃罐里彩色的糖果在灯光下折射出斑驳的光。
即将2岁的嘟宝穿着毛茸茸的兔耳连体衣,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领,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白皙的脸蛋还透着淡淡的樱粉色,愈发像个精致的小糯米团子。
突然,她指着出现在展台上的周家伟,小脚激动地晃了晃,“爸~爸!”
她声音软乎乎的,刚出口就被鼎沸的人声淹没了。
沈博闻顺着嘟宝的视线看向正走向展台中心的青年,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肌肤如冷玉般透白,袖口露出了半寸雪白衬里,恰如他克制又生涩的矜持。
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似工笔勾勒的墨线,偶尔垂眸,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笑起来时,冷意骤散,只余春风拂面般的清朗。
周家伟站在台上,视线准确地扫向了台下的父女俩,唇角微扬,然后又不经意地收回。
“爸爸~”嘟宝见爸爸看向自己,激动地挥了挥小手,又用小奶音软软地喊了一声。
沈博闻回过神,抱稳嘟宝乱扭的小身子,轻哄道:“爸爸在忙,我们先在这里等他。”
嘟宝现在也懂点事了,听见大爸爸这样说,她眨了眨那双与周家伟同款的凤眸,复述道:“忙啊?”
“嗯,嘟宝乖,爸爸忙完了就过来陪你玩。”
“请戴上这个。”有工作人员微笑着递来一枚改装过的 Switch 手柄,外壳被做成了复古相机的模样,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第一块记忆碎片在屏幕上亮起。
是生日蛋糕。
奶油融化,蜡烛将熄。
耳机里传来孩童的笑声,遥远得像是从几十年前的录音带里扒出来的。
有人手指下意识地点击屏幕,试图挽救那根摇摇欲坠的蜡烛——太快了,蜡烛还是灭了。
一阵细微的震动从手柄传来,模拟出火苗熄灭时那一下轻微的“啪”。
嘟宝看着屏幕皱眉,“糕糕……”
路演作品展示时长是十五分钟,嘟宝看不明白内容,但也会被周围人的情绪感染,沈博闻不时地和她说说话。
当她的绒毛耳朵被风吹歪时,她还会自己用掌心笨拙地往上推,手背还留着婴儿特有的小肉窝。
第二块碎片:摔碎的药瓶。
屏幕里的虚拟手指艰难地拾起玻璃碎片。
太用力了,药片撒了一地。
耳机里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夹杂着老人含糊的嘟囔。
“这……”有人小声嘀咕,“怎么有点压抑?”
然后,第五位玩家加入了。
所有屏幕突然暗了下去。
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中央显示屏上碰撞、重组。
一张从未见过的老照片缓缓浮现——黑白影像里,年轻的祖母穿着连衣裙,在某个夏夜的舞会上回头微笑。
“这是我们根据各位的操作风格实时生成的隐藏记忆。”周家伟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每个人的选择,都会改变她的故事。”
嘟宝瞬间激动,她冲着展台上的青年奶声奶气地喊道:“啊!爸~爸!”
一对垂耳兔般的绒毛长耳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可爱的小模样频频引来他人侧目。
展示的最后最后十秒,屏幕上的所有碎片开始褪色。
手柄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道选择题:请选择最想永远保留的一段记忆。
手指悬在空中。
选生日蛋糕吗?还是那个根本不曾存在的舞会?
犹豫的瞬间,其他未被选择的碎片已经开始崩解,像素如沙粒般簌簌落下。
“等等!”突然有人喊出声:“别按确定键!”
太迟了。
点击的瞬间,所有未被保留的记忆化作一场数字雪崩。
耳机里最后响起的,是一声遥远的、满足的叹息。
寂静。
待热敏打印机“咔嗒”一声吐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你选择保留的记忆,将在24小时后自动删除。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平均遗忘速度。
展台角落,一位女评委突然抬手捂住了嘴。
她的手机屏保上,赫然是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祖母年轻时跳舞的老照片。
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我们都在亲手删除最爱的人。